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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行止彻底被冷落,他很敏感得察觉到谢云书现在对他有些微不满,那跟被他激怒起来的“燃烧”状态不一样,是一种从身体内部散发出来的冷火。
谢云书不喜欢他怼讲台上的物理老师。
江行止抿了抿唇,他不知道谢云书为什么特别重视那个老师,但他明智得不再去撩拨,转脸托腮看向窗户。
漆黑的窗面上倒映着谢云书轮廓深刻的侧脸,好看得像手艺最精湛的雕刻大师用珠玉雕砌出来的传世之作。
他看向前方的表情是肃然的,目光专注而沉静,江行止能看清他眼睫的每一根清晰鲜明的弧度,弯曲的尾端融化在灯光里,被缥出晶莹潮润的光泽,里面凝聚着江行止万分熟悉的温柔的神采。
江行止忽然就觉得有些喘不上气,好像整个胸腔里都被填满了难以名状的充塞物,金色的,柔软的,暖融融的。
天边蓦然划过一道闪电,暗夜被光鞭劈开,雪白耀芒映射进江行止幽黑如墨潭的瞳孔,无数光影似水流纷乱。
瓢泼雨声似有似无,忽近忽远,一时之间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时间与空间悄然交叠,冲刷出那些埋藏在江行止脑海最深处的回忆。
……
江行止记得那天他从书店里出来的时间是16点整,因为他在结账的时候收银台后面墙上的挂钟正好发出整点的报时音。
司机老葛本来是跟着他的,因为突下大雨,不放心让家里的老人去接孩子,老葛便跟江行止请假,他说自己先去把幼儿园的女儿接过来,再送江行止回家。
新华书店的隔壁有个咖啡厅,江行止就坐在里面边看书边等老葛。
整间咖啡厅里只有他一个顾客,他的座位是6号,单人单座紧邻大玻璃窗,浅灰色的桌椅,桌面上有个塑料号牌,底色是鲜艳的红。
苹果柚子茶放在他的右手,左手有两盘小点心,一盘提拉米苏,一盘抹茶马卡龙,甜点他是不吃的,只为了最低消费。
他看的书叫《追忆似水年华》,旋律轻慢的英文歌在室内淡淡盘旋,两个女性营业员不时看向他,当他不经意抬头时她们又别过视线,然后笑着交头接耳。
他之所以记得咖啡厅里的所有细节,是因为他在往后的余生里,曾经无数次回忆当天发生的事情,他最清醒的意识只停留到那里。
江行止看了有二十分钟的书,抬头喝了口果茶,往窗外的远处望去,休息眼睛,余光里忽然瞄到一个小小的身影。
一只黄白相杂的小猫出现在外面的窗台上,巴掌大的身体被淋成落汤鸡,瑟瑟发抖的,冲着他“喵呜喵呜”地叫。
江行止走出去,把那只小猫拎了起来,猫咪的腿上还在流血,被雨水浸透的伤口又红又肿。
可怜的小东西受伤了。
咖啡厅的对面是个私人诊所,江行止跟营业员借了把伞,准备把小猫带到诊所那里包扎一下。
他给老葛打了一个电话,告诉老葛他去对面的诊所了,挂掉手机后他瞄了一眼时间,16:34。
雨真的下得太大了。
天空黑压压的,仿佛漏了一个口子,雨水从中倒灌下来,路上几乎看不到行走的人,偶有汽车打着闪光灯呼啸而过。
他刚走过斑马线,就无声无息地倒在了地上。
那是那场盛夏里最大的一场雨,雨水冰冷污浊,从他的鼻腔漫入,浸透整个肺腑。
四周不见天光,黑暗笼罩了整个世界,雨点如冲|锋|枪里激射而出的子弾,疯狂在他周边弹跳。
他第一次感受到死神近在咫尺,绝望无边无际。
朦朦胧胧中他感觉到一双有力的手臂把他扶起来,那时候他的身体已经冷得快要冻僵,他本能地往热源里靠近,头颅、脸颊,身体,都恨不得蜷缩进那个热源里。
耳边有个年轻的声音在大声叫喊,隔着瀑布般的雨声,模糊不清。
残存的意识里,他像是濒临绝境的人紧紧抱住漂浮而来的浮木。
他被人背到了背上,雨伞遮在他的头顶,小猫咪呜咪呜的叫声却离他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