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昨天那个小旅馆就行了。”裴寂坐在床边套着外套,满不在乎地说。

仇浪皱着脸,苦口婆心劝:“裴哥你再考虑考虑吧,真的,那小旅馆条件也太特么差了!被子脏兮兮的,卫生间比公共厕所还臭,连热水都没有!医生不是说了你就是因为伤口感染才引起发烧……”

“行了你就甭管我了!”裴寂不耐烦地打断仇浪,他走到谢云书面前,俩手插着裤兜,顶着满头笤帚一样的金毛,还不忘凹出一个酷酷的姿势,“书呆子,那个什么……”

裴寂吭哧了一下,好像“谢谢”两个字烫嘴似的就是说不出来,他的脸又红了下,扭捏半天才跟蚊子一样哼哼说:“你花了多少钱告诉我,我过几天还你……”

谢云书正站在窗边打电话,闻言回身竖起食指示意裴寂噤声,自己对着电话那头说:“……我大概二十分钟就能到家吧,您别多忙活,咱们自己家吃什么就给他吃什么,对了仇浪,你一会怎么说?你还回家吗?”

“啊?”仇浪冷不防被点名,愣愣道,“我……我这会儿回去估计也要被我爸抽,把我裴哥安顿好我就直接上学去了……”

仇浪说“安顿”那俩字的时候真是一点不带脸红,好像裴寂现在能喘着活气儿下地全是他的功劳。

“那你也一块来吃早饭吧!”谢云书也不啰嗦,就这么决定了。

直到出租车到了谢云书家楼下,裴寂和仇浪还面面相觑,有点回不过神。

谢云书付了车钱,推开车门,看俩小孩傻愣那,催促道:“都下来啊,还要我请啊?”

连绵整晚的大雨已经停了,但户外的气温格外低,裴寂套着谢云书的那件厚卫衣,帽子两边的抽绳拉得紧紧,只露出小半张脸,跟个乌龟似得慢腾腾挪下来:“……我还是回旅馆去吧……”

谢云书却扬高手,对着半空挥了挥:“妈!”

“嗳!”祝君兰站在阳台上,心情万分激动,“快上来!”

“走吧裴哥,”仇浪站在裴寂后面小声说,“丑媳妇总要见公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嗷!”

裴寂揪住仇浪腰上的一块肉,反方向狠狠一拧:“闭嘴!”

谢云书带着裴寂和仇浪上楼,祝君兰跟谢祖望连同裔玲玲都站在门口等着了,谢云书还没开口介绍,祝君兰已经先一步笑容满面地迎上来拉住裴寂的胳膊:“这就是小花吧?哎呀这孩子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一眼看着就亲切得很……”

裴寂:“……”

“妈!”谢云书被活活逗笑了,“你认错了,这是裴寂。”

祝君兰的手臂蓦然一僵。

她儿子带了两个男孩上来,前头这个虽然一脸病容气色不好,但浓眉大眼,五官精致,她理所当然以为这就是每天早晚都不停给儿子打电话的“江小花”,谁想到第一眼就认错了人。

祝君兰的目光移到裴寂后面的男孩身上,眼角难以置信地抽搐了好几下,她自问不是个以貌取人的肤浅婆婆,但儿子的“小花”疑似产自非洲,还是让她的心脏不可避免得颤颤悠悠,差点落不着地。

幸好仇浪自己机敏,主动哈了下腰:“阿姨好,叔叔好!我是云哥的同学,我叫仇浪,报仇的那个仇,多音字,读球,海浪的浪!”

祝君兰顿松一口气:“你好你好!哎,孩子们都别站着,快进屋坐吧,进屋!”

裴寂也跟着喊了“叔叔阿姨”,一群人都进了屋。

“你们都坐着,早饭一会就好。”客厅里飘着芬芳浓郁的鲜香,祝君兰特意煮了最拿手的小馄饨,她让几个孩子坐沙发上等会,又打发谢祖望下去买点包子油条,自己进了厨房。

谢云书跟了进去,把厨房门虚掩上,他没拐什么弯子,直接跟祝君兰说:“妈,就黄头发那个小孩,他现在生病着,我能让他在咱家住两天么?”

厨房的两口灶都点着,一个小火熬着粥,一个中火煮着馄饨汤,祝君兰拍着黄瓜,打算再做两个凉拌菜。

先前电话里谢云书已经解释过他半夜出门送生病的同学去医院,那会祝君兰来不及细问,只理所当然地认为是儿子男朋友“江小花”生病了,那谢云书于情于理都该去陪着,现在发现上门的男孩就是普通同学,祝君兰作为成年人深思熟虑的理智就回来了:“那孩子自己的父母呢?他病那么严重家里没大人管?”

谢云书含糊说道:“他家大人都在外地,赶不回来。”

“爸妈在外地,那家里也有别的亲戚吧?再不然,你也得跟你们老师说下,”祝君兰想得很周全,“妈不是不同意你照顾同学啊,但这种事情,最好要让他监护人知道,否则人孩子在咱们家要是再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病情加重的,咱们可没法对他家长交代。”

谢云书当然知道他妈说得有道理,但裴寂这个情况,他绝对不能坐视不管,把裴寂送回家去目前是不合适的,他既然插手了裴寂的事,就要做到彻底。

“妈,这小孩的情况真是有点特殊,他也不是个瓷器做的,主要就是把他一人放着吃也吃不好,挂个水都没人看着,”谢云书双手扶着祝君兰的肩膀,哄道,“裴寂上学期跟我坐一排,这学期坐在我后面,平时没少关照我,这回就当是我报答他了。”

祝君兰拧着的眉头立刻舒展:“他在学校跟你坐一块啊?对你还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