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林生再也听不下去,他几乎是跌撞着,逃一般地离开。
办公室里归于平静,空气里的尘埃像是完全不知道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惊心动魄的对峙,兀自轻松地上下飞舞。
半晌后,蒋华徐徐叹了口气。
……
“你怎么跑过来了?”早自习还没下,楼道里没什么人,谢云书和江行止并肩坐在台阶上。
谢云书说了那些话,情绪也激荡得厉害,眼圈有些发红。
江行止抬手抚摸他的脸颊,拇指在他的眼睑下轻柔地蹭了蹭,说道:“你没在教室里直接告诉蒋老师裴寂的下落,我就猜到你是想跟裴寂他爸爸说什么,我担心他对你动手,就跟过来了。”
谢云书微讶,他细想了下:“我好像没告诉过你裴寂家里的事儿啊,你怎么知道裴寂他爸爱动手?”
江行止说:“我以前跟着我妈赴饭局,在饭桌上见过裴大校,那么有气势的一个人,又那么高的衔儿,我就一直对他有印象,海滨统共指甲盖大的地方,能藏住什么秘密?”
谢云书稍加思索就明白了,以裴林生的身份,在海滨结交的必然是非富即贵,有人想要巴结裴林生难免就要打听他的脾性,江行止能听到些传闻也不足为奇。
谢云书有点不自在地碰了碰鼻尖:“我跟裴寂他爸说的那些话,你都听到了?”
江行止点头:“嗯,听到了。”谢云书和蒋华出门,江行止就跟在他们后面,然后顺理成章和蒋华一起“守”在门口。
谢云书回想着自己都说了些什么,神色颇有些尴尬难堪,那些话着实是太过狠毒了,他撇过头去,自嘲道:“我说话是不是特别过分?颠覆了我在你心中的形象吧?不管怎么样裴寂他爸都是长辈,还是个副师长,我这样出言不逊大逆不道……”
江行止扳过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我的确很意外,没想到你也会对别人说出那么诛心的话……”
有些话自己能说别人不能说,尤其是特定的人说不得,谢云书像是被一盆冰水兜头泼下,他脸色一沉就想站起来,江行止的双手却重重握住他的肩,俩人双目对视,江行止深邃的眼眸幽黑而温柔:
“我一直觉得你太过善良,心肠太过柔软了,在你眼里,好像身边所有人的苦难都跟你有关一样,你恨不得把每一个人都保护得好好的,我很担心你这样会把自己逼得太累太辛苦,也很容易被别人抓住软肋来欺负你——”
江行止微笑起来:“但我现在发现你的善良是有锋芒的,我觉得这样很好。”
热意从耳后根一点一点泛起,谢云书眨着眼睫,忽然抬手挡了下脸,被男朋友夸到不好意思。
江行止被谢云书的反应可爱到,挨着他的脸颊蹭了蹭,又说回正题:“裴大校这个人虽然信奉纪律严明,有特别深重的等级观念,但他也欣赏有骨气、带种的、敢于违抗强权的人,你今天对他说的话他是很受触动的。”
谢云书一脸的不以为然:“受触动有什么用,有本事他改啊!”
“能让他这样的人触动已经很了不起了,想要求他立刻改掉养成了几十年的脾气,突然就从一个严父变成慈父,也不太可能,”江行止斜睨向谢云书,半真半假调侃道,“你为裴寂计之深远,只怕连他亲生父母都不如你了。”
谢云书忍不住笑了,他曲起食指在江行止下颌上轻勾了下:“语气这么酸,是不是吃醋了?”
“吃……”江行止轻抬眉尾,拖长腔调,“多多少少是要吃一点的……”
“不吃醋!”谢云书凑近他,甜蜜哄道,“我对你比对他好!”
江行止眸光微动,刚想迎上去讨要点好处,谢云书却想到了另外一件事,一巴掌按在江行止脸上:“裴林生砸桌子那会你挡我前面干什么?他要是真动起手,咱俩绑一块都不够他一只手捏的!”
江行止诧异地望着谢云书:“你这说的什么话,我能不上去吗?”
谢云书的嘴角往上扬得拽都拽不下,嘴里却说:“你看你江小花,这就显出你应急智商不够用了吧?来来来,哥哥今天必须得教你,假如哪天咱们再碰到这种一看就打不过的人,你得立刻叫救援,等救援到了再上,否则就是给人送菜,一搭搭俩!”
“屁话!我要是眼睁睁看你在我面前被人打了,我不如死去!”江行止斥责,脑门在谢云书额头上撞了下。
“啊呀!”谢云书被撞得还挺疼,但心里暖得不像话,他笑嘻嘻地在江行止脸上摸了一把,“有男朋友真好啊!”
“那必须的!”江行止的眉梢眼角也都飞扬起来,“而且……”
“而且什么?”谢云书自然而闲适地往江行止的肩上靠去,仰脸问。
江行止拨开谢云书额前的刘海,奖励似地在他额角用力印下一吻:“而且你单枪匹马赤手空拳就敢单挑一个大校的样子,真的太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