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烨独自一人回了自己的屋子。
好不容易回了南疆,陆言和去和南疆军几个将领饮酒未回,屋里只有几个从定国公府带来的小厮。
秦烨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挥手屏退了下人,几道气劲灭了屋内烛火,自己躺在床榻之上,闭目安寝。
他自幼习武常在军中,休憩寝卧的习惯调得极好,平日里躺在床上只需数息数下,便可沉沉睡去。
但今日横竖睡不着。
别说数息了,秦烨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就浮现出那个人来。
锦绣富贵里养出来的雍容雅致,举手投足的风流清贵,望着人时,眉眼中似有熠熠光辉,让人多看一眼,都以为是攀折。
偏偏,那样身材单薄仿若经不起半点风雨的人,还会懒洋洋的歪在榻上,用信手捻住的一枚闲子,护住他。
秦烨一度强行说服自己,他是分不清情丨爱与忠诚的关系。
因为太子诚心待他,因为太子生得俊美绝伦又生性高洁,比之棠京城中御座上的那位高出太多太多,所以他心甘情愿的拜倒于下,交付一世忠诚。
可今时今日他才彻底想明白,哪家的忠臣能每日琢磨着太子的床榻上有没有人?
一想到不知是哪里来的乱花野草会或青涩或活泼的陪着太子说笑,甚或斟上两杯酒含笑喂到太子口中,那人也不推拒,轻轻浅浅的抿上一口。
而后红烛高照……
他只觉得他想杀人。
不对,那小太监说的是乐馆里的清倌人,卖艺不卖身的那种,若太子真的只是想听几首小曲,可又怎么好?
就算一时心血来潮,以太子温和的性子,步步为营的做法,说不定会先和中意的美人谈天说地听曲观舞,等到诸率卫查清楚了出身来历,确定身家清白后才……
那也不行!这等边陲之地奸细遍布,谁知道出身来历能不能伪造的天衣无缝?
秦烨总算找到了个说服自己理由,一翻身坐起来就想拔腿去疏影阁,却又停了动作。
真要去管太子房里的事?
就算正经拜了天地祖宗的太子妃,去掺和这些也能被扣上一顶善妒的帽子,遑论……他还是个已经退了婚的、陆某人嘴里的“外室”?
秦烨心里又给陆言和狠狠记上一笔,然后沉沉叹了口气。
去吧,僭越了;
不去吧,念头不通达。
片刻后,他望着窗外疏影阁的方向,似乎又能听到那里丝竹管弦的热闹,眸光微暗。
去他的,管不了这么多了!
秦烨豁然起身。
——
疏影阁中歌舞未停。
因着齐朝严谨皇室子弟入秦楼楚馆,谢恒在棠京城中一直很收敛。
实际上也是,顶头有一个惠帝看着,旁边有个晋王虎视眈眈,纵然他也想见识些古时歌舞,却也犯不上去冒这个险。
即便如今这满室的歌舞乐伎有好几个是周夙供出来的南周奸细,他也不怎么在意。
堂下就有诸率卫精锐,顾明昭佩剑站在他旁边,且这几个人入屋时都有探查过武功根底,并无高手在内。
谢恒听了一曲歌舞,信口与那领头的花魁,花名唤作‘流毓’的聊了两句乐谱,就见云昼低着头进来,附身在他耳边轻声道:“殿下,陈太医到了,可要宣进来吗?”
???
谢恒疑惑的看了云昼一眼,问道:“孤今日没传太医,谁去把陈太医叫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