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恒点了点头,便有人带着个缚了双手的人进来。
只几日功夫,眼前人再无从前的春风得意,更无昨日在杜若园中藐视一切的猖狂,显出几分苍凉的潦倒来。
侍卫引了杨崇进来,一脚踢在膝窝上,他也不如何挣扎,只在抬头瞧见榻上情景后,愣了一愣。
太子只穿了一件月白色的寝衣,仰卧在软塌上,脸色颇有几分苍白,神态却很是安稳闲适,虽显得有几分孱弱,却掩不住那股清俊疏朗的矜贵气息。
他愣了半晌,方才有些苦涩的道:“臣以为,今时今日见到的,会是秦烨。”
杨崇至今没想明白其中关节,或者说,根本不敢往深处想。
他昨日被擒时,挣扎着问严宣生,问他受何人指使、怎么会在今日跑到这杜若园来。
严宣生看他的眼神跟看白痴差不多。
他又问严宣生,秦烨远在奚城,怎么能神机妙算到今日会出事?且今日太子不在杜若园中,严宣生却来得如此凑巧,这样推算下来,太子与秦烨之间必有勾连,但这怎么可能?
严宣生说,他自己也想知道。
杨崇已然隐隐猜到自己被算计了,却还是想不明白。
太子和秦烨可是在行宫就因为一个宫女翻了脸的,当时徐道晏之事都还未奏及棠京,怎么就未卜先知用来算计他了?
他疑惑苦闷的眼神太过传神,谢恒笑了一下,淡淡道:“煜之身在奚城,怎么能来见你?”
这声带着点亲昵的‘煜之’一出,杨崇就彻底明白了。
他闭了闭眼,将之前种种在脑中转了一遍,恍然道:“殿下与秦烨这番算计,是为京中准备的吧?太子与定国公不和,举朝皆知,陛下也知晓,或许不会多做防备。他日……若淮王府、定国公府和东宫联起手来,想给太极殿换个主子也未尝不可能。”
“没想到,这番算计先给我杨崇消受了。”
“放肆!”
屋内旁的人都已然遣了出去,只留了顾明昭在侧,是用来防备杨崇暴起发难的,此时自然也只有他来喝止。
杨崇冷笑了一下,也不在意,梗着脖子道:“我既知道了殿下与秦烨之事,难道殿下会留我这条性命给自己找不快活?左右是要死,我倒想问问,殿下想知道什么,又打算拿什么来换?”
杨崇不是蠢人,自然知道自己此番穷途末路,太子不曾一刀了结了他,反而大费周章的见他一面,自然有所谋。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气,”谢恒含笑夸了一句,将一件物事掷到他跟前,“孤想知道,昨日与你合谋刺杀孤的,是棠京中哪一位?”
那是柄长不逾两尺的短剑,上边却并未染上一丝半点的血迹,正是昨日那刺客行刺时所用的兵刃。
杨崇低下头看了一眼,心里明镜似的,却并不言语。
谢恒也不以为意,只淡淡道:“你妻子儿女,按律当株连,孤会设法保下远远地送出去。”
杨崇牵了牵嘴角,声音沙哑:“殿下说话算话?”
“自然。”
……
他沉默了许久,谢恒便也耐心等着。
终于,一片静默的屋内再次有了声响。
“是您那位如今还在病榻之上,人人都说下不来床的兄长……”
“四皇子,端王谢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