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非要用一个词形容淮王如今的脸色,那只能叫——
五彩斑斓。
他足足平复了半晌,这才冲着坐在一旁同样神情有些精彩的太子道:“殿下可知,两军交战时最惧何等情形?”
谢恒很诚实的摇摇头:“愿闻舅父赐教。”
他一口一个舅父喊得无比顺口,也阻挡不了淮王的痛心疾首:“最忌军中有奸细,更忌讳……那奸细是我方大将。”
……
人家绕着弯骂自己外甥,谢恒很难接口。
他能说什么?
帮着淮王骂‘内奸’可恶,还是帮着秦烨继续杀人诛心?
都是一家人,不合适。
末了,还是秦烨一脸云淡风轻的接口:“这世上有大义亦有小节,于我大齐子民而言,自然是先国后家,忠于储君在前,爱护长辈在后了。”
你这胳膊肘往外拐的还有几分歪理。
忠君爱国,却也不见得你对皇帝的事多上心,效忠起储君来却分外热心。
淮王闭了闭眼,瞧着秦烨理直气壮又眼底含笑的样子,心下却是轻轻舒了口气。
秦烨是他看着长起来的,因为秦恒冶太过混账,他不得不对爱妹之子多加看顾。
正经论起来,他与几个儿子待在一起的时间还不如秦烨长,更了解纵容许多。
但即便是他,从秦烨从军之后,也再没瞧见这小子这样满心欢喜,还不折手段耍赖想要达到目的的时候了。
真这样喜欢……就喜欢吧。
淮王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身上特意装出的那股客套客气的劲就没了,反倒是多了点自然,望着太子道:“前几日朝会上郭羡被弹劾,是殿下的手笔?为了报复端王在南疆意图行刺一事?”
谢恒挑挑眉。
针对郭羡的那次弹劾,是国舅赵疏遥的手笔,做得却不甚明显。
出面的敖吟怀算不上太子和国舅门下,只不过愤世嫉俗惯了,收到这些证据确凿的罪状,一刻也不能忍的就参奏了上来。
淮王能猜到是太子的手笔,还如此直白敞亮地说了出来,想必一颗心已然被秦烨骗来了大半。
他轻轻颔首:“端王心怀叵测,如今又已药力强行恢复康健之躯,孤寝食难安,这才想给他寻点事做。”
淮王笑一声,言简意赅的道:“就怕狗急跳墙。”
交浅言深本是大忌,谢恒觑了一眼秦烨,也不避讳这些:“太医院楚院判回禀,端王这康健之躯,最多可撑得半年,若情势不妙或许只得三月,他本已身在穷巷,无谓赶或不赶。”
“端王想做什么,臣也不如何知晓,想来他以病弱残躯在京中搅弄事非,无非是因着当年意外坠马而心生怨恨的缘故,既如此,端王便不是此中关要。”
淮王真正想说的是,端王想在京中生事,最后无非要搅弄惠帝那颗多疑猜忌的心,你只算计端王有什么用?
当然要把太极殿那位一并算进去,才能算是格局。
谢恒缄默半晌,终于道:“舅父可知,这几日定国公府送呈知微堂的膳食中,都有剂量不轻,却可引动煜之体内落影之毒的药物。”
他顿了顿,坦白道:“是太极殿的手笔。”
太子素来温和淡然,偏偏说到这两句话时,语气有些沉凝。
那是伪装不出的在意,彷佛自己极珍视的宝物被人弃之如敝屣,涵养再好的人也忍不住动了真火。
淮王眉心一跳,与太子感同身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