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人们住在郿坞深处的宫殿中,此处寂静,除了运送珠宝金银的士兵无人造访。
院落空荡荡的倍感冷清,隐约传来婴儿呜咽声更显得死寂可怕,尚未进屋就闻到一股刺鼻的药味,高顺眉头皱得死紧,刚踏进里间便被斜倚在床榻上的身影吸引住。
靠在床榻上的青年伤重未愈又添新病,面色苍白,唇上不带半分血色,漆黑的长发散在身后,垂下的几缕遮住半边脸,衬得身形更加柔弱,若非胸膛还在微微起伏,和死人已无甚区别。
然而如此病容也难掩他的风姿,单单半躺在那里一言不发便透着一股子清贵高雅之意,形容憔悴无损容颜,反而更让人挪不开眼睛。
高顺握了握拳头,室内寒意彻骨,连他这等武将都感到冷,这人岂不是更加难熬,“房间里为何没有炭盆?”
侍女有些为难,伏身低声解释,“将军,郿坞内取用炭火需有记录,挪用饭菜汤药已是万难,炭火实在是……”
“本将军今日留住郿坞,所取炭火记在本将军名下。”高顺压低声音吩咐,待侍女将炭盆端来点燃退到室外,这才缓步朝里面走去。
炭盆里火焰摇曳,暖意渐渐弥漫开来,原焕清醒不久,脑海中两段不同的记忆纠缠在一起,仿佛做了场光怪陆离的梦,一时分不清到底是梦境还是真实。
另一段记忆的主角名袁基,是个自幼规规矩矩的世家子弟,其父袁逢出身汝南袁氏,历任太仆卿、司空、执金吾,卒于任上,赐赉甚厚,追封为安国宣文侯。
原主为袁逢嫡长子,年纪轻轻官拜太仆,位列九卿之一,承袭父亲爵位受封安国亭侯,本身才华容貌皆为上乘,若无意外,之后便是平步青云、前程似锦。
可意外的是,他死了,醒来之后,内里已经换了个芯子。
苦涩的药味和淡淡烟气混合在一起,令昏昏沉沉的大脑更加混沌,原焕对历史算不上熟知,但是这段历史过于出名,即便是他也能猜到如今身在何方。
正是那“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东汉末年。
原主本身在史上无甚存在感,但他有两个有名的弟弟,占据冀、青、并、幽四州与曹操分庭抗礼的袁绍,以及称帝于寿春、建号仲氏的袁术。
世人皆道袁绍袁术撑起袁氏门楣,殊不知若非袁氏嫡系尽数死于董卓之手,汝南袁氏这一代的掌舵人本该是原主这个盛名加身的嫡长兄。
可惜了。
原焕垂下眼眸,心中已有思量,难得上天给他重活一次的机会,原主死死得冤枉,他要连着原主的那一份好好活下去,还要把原主给他留下的小娃娃教养长大。
天知道他刚恢复意识发现身旁多了个襁褓的时候有多傻眼,如果不是心理承受能力足够强,他差点就两眼一闭死回去了。
不怪他胡思乱想,在脑海中另一段记忆出现之前,他真的以为他重生到了一个难产而死的女子身上,在确定自己依旧是男儿身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院中阴冷,床上的被褥也透着凉气,原焕用被子将睡得不太安稳的小家伙挡住,打起精神来应对这不知是敌是友的武将。
高顺无声叹气,上前一步低声喊道,“太仆大人。”
原焕淡淡抬眸,“董贼倒行逆施、罔顾君恩,尔等是要赶尽杀绝?”
声音算不得清亮,在这等气氛下更让人揪心。
高顺愣了一下,调整表情尽量让自己显得和善,“太仆大人安好,某不胜欢喜,今日至此并非为赶尽杀绝,太仆大人在此调养,等过了风头,某便想办法送大人和小公子回汝南。”
他如今虽在董卓手下为将,却和董卓并非一心,董贼倒行逆施,无端屠戮袁氏,若非行动太快,以袁氏门生在朝中的势力,结果不会惨烈成这样。
他非董卓亲信,得知消息时已经来不及,若非张辽自河北招兵买马回来路过青城门时察觉到异样,他们连大人和小公子都救不下来。
张辽是雁门人,随丁原赶赴京城,后奉大将军何进之名前往河北募兵,在他募兵期间,京城形势一变再变,丁原、何进接连身死,他稀里糊涂的就和何进的其他属下一样归了董卓。
那小子和汝南袁氏没有关系,如此才能让董卓将运送袁氏子弟尸身的任务交给他,也幸好他和张辽先前在大将军部下时有几分交情,张辽又年轻气盛看不惯董卓行事作风,这才能偷偷将大人和小公子藏在郿坞。
他昨日得知大人自昏迷中醒来,今日立刻借机赶来郿坞,就是怕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再出乱子。
大人身体虚弱,身边还有尚在襁褓中的小公子,郿坞对他们来说太危险,不能在这里将就,必须想办法离开这里。
青年脸色依旧苍白,面上惊讶之色转瞬即逝,高顺意识到这人不认识自己,连忙解释道,“某姓高名顺,乃陈留高氏之人。”
原焕:……
陈留高氏与汝南袁氏数次联姻,原主庶弟袁绍之妻便是高氏女,董卓因袁绍袁术起兵而屠戮袁氏族人,陈留高氏之人却来救他。
闹呢?
不过,高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