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匹骏马在官道上飞驰而过,今儿的风比前些日子大了不少,外面飘着零星雪花,冬至落雨星不明,立春下雪步难行,打过春的天气忽然转寒,窝在郿坞养伤的原焕不出意外又躺了回去。

腊雪是宝,春雪不好,俗语说的好,二月桃花雪,天冷耕牛歇,桃花盛开的时候出现倒春寒,今年的春耕不可避免要耽误,连年征战再碰上天灾,百姓接下来的日子只会更不好过。

房间里多加了两个暖炉,细炭烟气不大且耐烧,暖洋洋的察觉不到丁点冷气。

原焕怕过了病气给小家伙,让人做了张小床放在屏风后面,炉火融融,地上铺着厚厚的羊毛毯,小家伙无聊了在房间里到处爬着玩也不担心会冻着。

张辽轻车熟路的来到院子里,抖落身上的雪花,在外间的炉子旁烤了一会儿,散了身上的冷气,这才轻手轻脚敲门进内室。

这个点儿小公子正在睡觉,万一不小心把小公子吵醒,他今天什么都不用干,非得全部耗在哄孩子上不成。

原焕看到张辽紧张兮兮的过来,放下手中竹简温声道,“璟儿昨夜闹得晚了些,一时半会儿睡不醒,文远不必如此小心。”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张辽实在是被那小祖宗折腾怕了,对他来说,这间房比龙潭虎穴还要危险,“大人,京城传来消息,乌程侯接连大胜,董卓亲自率军与之交战却不能敌,已有退至长安的打算。”

原焕微微颔首,“既然如此,我们也是时候离开郿坞了。”

江东猛虎孙文台勇猛异常,关东十八路诸侯,一门心思打董卓的除了曹操就是孙坚,不知道高顺怎么和吕布沟通的,几个月下来,勇冠三军的吕布吕奉先愣是一个胜仗都没拿到。

原本败多胜少的孙文台如今可谓是所向披靡,指哪儿打哪儿,打哪儿哪儿胜,急得董卓在洛阳直拍桌子,不惜派李傕去劝和,想结秦晋之好将人拉拢到自己身边,甚至开出保举孙坚家族子弟各个都有官可当的条件。

可惜乌程侯一身正气,面对利诱不为所动,先将董卓大骂一顿,把前来当说客的李傕赶出大营,然后立刻下令进军太谷,可以说是一点面子都不给董太师留。

董卓虎背熊腰膀大腰圆,脑满肠肥容貌凶悍,儿女的模样定然和他无甚区别,他孙文台的儿子英姿勃发器宇轩昂,岂是董卓老贼可以肖想的?

呔!老贼受死!

乌程侯对他年方十六的大儿子宝贝得很,董卓试图结姻亲之好来拉拢人,奈何弄巧成拙事与愿违,反而让孙坚怒发冲冠战意更盛。

董卓留下吕布掩护,自己转守渑池,未料吕布也不敌孙坚之勇败走,虎牢关一破,大势已颓,洛阳近在咫尺,为了防止孙坚继续西行,他只得留董越屯兵渑池,段煨屯兵华阴,牛辅屯兵安邑,其他将领留守各县制衡山东诸侯,自己带上亲信退往长安。

郿坞离长安只有二百五十里,董卓抵达长安,保不准什么时候会到郿坞,他们必须赶在董卓到长安之前离开这里。

张辽知道此地不可久留,可是看到床上这人苍白的脸色,又担心他受不住路途颠簸,“大人,冀州距郿坞千里之遥,您病体未愈,要不再等等?”

关东联军一日不散,董卓就一日不得安宁,他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空来郿坞。

原焕笑着摇摇头,“董卓退至长安之日,就是关东联军自相残杀之时,袁绍在董卓未退之时就敢提出令立新帝,董卓一退,他们连最后一道遮羞布也不见,又怎在意天下人的看法。”

张辽还是有些犹豫,“可大人的身体……”

“无妨,我们只在郿县周边,不走太远。”原焕唇角微扬,笑意却不达眼底,“董贼凶狠残暴,便是离开,也要先取了他的脑袋以告慰族人在天之灵。”

张辽呼吸一窒,他来郿坞那么多天,第一次从这人口中听到族人之事,看来之前猜的没有错,大人只是将所有的事情都压在心里,只有在万籁寂静的夜里才敢缅怀族人。

董卓身边守卫森严,想要杀他谈何容易。

很会胡思乱想的张文远脑海中很快上演了一出大戏,以为这人要干什么危险的事情,回过神来肃了神色,尽可能委婉的劝道,“大人,小公子年纪尚小,您做事之前千万想想小公子。”

“你想到哪里去了?”原焕哭笑不得地看过去,就他这弱不禁风的样子,就算想学曹操刺杀董卓也没那本事。

恰在这时,院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张辽起身出去查看,很快带着满身风霜的高顺进来。

董卓离开洛阳,将洛阳城里仅剩的金银粮草尽数运至长安,除了城里半年的吃穿用度,剩下的全部运到郿坞储藏,这次押送物资的依旧是没有正经差事、哪里需要往哪儿搬的高顺高将军。

张辽把人拉到外间的炉子旁,趁烤火的时间小声说了他的担忧,结果他刚说了两句,脑门上就挨了一巴掌,“你打我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