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来到邺城的时候还以为不习惯这里的生活,毕竟以前隐居山林自在惯了,陡然间到官家的书院难免些束手束脚,不想藏书楼里那数量庞大的书籍,只能安慰自鱼与熊掌不兼得。
那么多以前没看的古籍看,束手束脚就束手束脚吧。
然而事情却和他想的不太一样,那位世家出身的州牧大人接人待物让人挑不出半分错处,他们来邺城后莫说束手束脚,甚至比在自家里都舒坦。
书院没开始招收学生,他们这些老头子也不算忙,每天除了看书还是看书,哪天看倦了出去,看到外面熙熙攘攘热热闹闹心情也跟变好。
他们见识兵荒马乱百姓流离,再看到被治理得如此太平和乐的城池,怎能不唏嘘。
郭奕跟在几位名士跟前,小小年纪丝毫不虚,板小脸努力显得更加稳重,和他那混不吝的父亲简直是两个极端。
袁璟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见到小伙伴没像以前一样冲去说悄悄话,跟在他爹旁边乖乖巧巧当挂件,只在旁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朝小伙伴眨眨眼,两个人偷偷摸摸像是干什么坏事一样,对视之后立刻移开目光。
原焕眸中闪一丝意,牵小家伙的手示意诸位先生到屋里坐。
日头马上就升来,热气上来很是难熬,他自还好些,在场这要么年老要么年幼,受不得太阳暴晒。
小家伙在家启蒙认字,到书院之后要正学习四书五,读书习字没捷径,都是滴水穿石一天天积累下来的慢功夫,除了他自谁也不能帮他。
“阿爹,我以后是不是要和奕哥一样住在这里啊?”小家伙被先生的数量吓了一跳,抓紧了他爹的手些害怕,“这些先生,都是我的先生吗?”
奕哥说他只跟郑先生一个人念书,是这么一共一二四五六等等等等好多先生,如果所都是他的先生,他岂不是要从早学到晚。
来书院念书好怕呜呜呜呜。
原焕以为小家伙不习惯住在外面,落座之后小声回道,“璟以住在家里,只是先生们都在书院,璟住在家里也不能耽误功课,花在路上的时间就要从别的地补回来。”
郑玄愿意在书院当院长,但是对他这样的名士来说,做什么都要看他自的意思,他只肯当邺城书院的院长不愿意接受官府的官职,谁也不能强迫他。
原焕知道这人不肯接受官职,只想一心教书育人,这样也好,等书院稳定下来,郑玄和司马徽这两个名扬天下的好老师留下即,至于管宁、华歆等人,留在书院太浪费,还是出来做官吧。
官场比书院复杂的多,做官的本事当然不能搁不用,什么时候想教书也不是不能回来讲课,身上官职再来讲书反而更容易打出名声。
至于他们家这位小祖宗,只能多辛苦辛苦了。
袁璟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他现在连自要学多少东西都不清楚,更不用说别的。
郑玄老爷子精极好,邺城书院和他以前见的书院都不太一样,这年头注重家学传承,各郡县的书院学堂多被世族垄断,书院里只世家子弟,不见寒门子弟的踪影。
他在天底下游学那么多年,除了偶尔人讲课不问出身,绝大部分都对出身严格的要求。
拿他自来说,当年千里迢迢到关中拜大儒马融为师也是通好友卢植的关系,如果没好友的帮助,他说什么也没办法在马融身边学习。
马融学问渊博,门徒上千,只是为人非常讲究,虽然门徒众多,但是能被他亲自教导的却没几个,其他的学生都是由那几个被他教导的学生来教导,他在关中年,年时间甚至连老师的面都没见,只能听师兄们讲授知识。
最后还是因为他精通算学,正好老师演算浑天问题遇到麻烦,这才能见到老师,才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他到关中的时候已小名气,求学之路尚且如此艰难,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是这邺城书院却不一样,州牧在内外城交界处建书院修藏书楼,读书求学不问出身,只要一颗向学之心,即便家贫如洗也愿意接收。
藏书楼中不少寒门子弟他已看到,等些日子书院招生完毕,看看入学的都是哪些人,如果真的寒门子弟,便是天下寒门子弟之大幸啊。
数百年来,世家大族固步自封,强硬的把持朝政,寒门入仕之路难之难,这人身为世家子却愿意让寒门子弟来书院求学,如此心胸恰逢乱世,只怕图谋不小。
郑玄心中慨,坐定之后拱手道,“老朽年事已高,讲书之时恐疏漏,正巧昨日门下学生来寻,如果州牧大人不弃,否让我那学生一同来书院?”
他来邺城之前乃是在青州北海郡耕读,黄巾余孽劫掠郡县,孔文举学问很好,只是这治理郡县不是学问好就能治理好的,官府无力镇压黄巾贼,他只好带学生进山避难。
山里道路不通,买不到粮食,身边人越多的越艰难,他实在没办法,只能遣散学生让他们各自离开。
那青州正乱,到处都是贼寇,学生们各自回家,他一个老头子一直躲在山里也不是事,原本想去□□避难,出发前听到冀州邺城座藏书楼,这才临时改变主意来这。
原焕顿了一下,他还以为老爷子忽然改变主意,要以年事已高为借口不干了,还好还好,人还在就行,“先生的学生自然也是不凡,哪里嫌弃的道理?”
郑玄了一声,继续说道,“我那学生性格朴实,虽然言辞迟钝,才学却甚至出众,前些日子跑去扬州游学,在外面周旋了大半年才回来。”
原焕挑了挑眉,“是清河崔氏,崔琰崔季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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