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本身也对那些个之乎者也不太有兴趣的殷盛乐倒是十分能体会李武毅的难处,但他也不能就这么笑呵呵地轻轻放下这个让自己丢面子的伴读吧?
太不符合人设了。
殷盛乐往自己碗里夹了一块鱼肉,眼睛却看着坐在下首的沈徽,这男主也太乖巧了些,连吃饭都是安安静静地,用筷尖一点一点夹了菜,再一小口一小口地往嘴里填,偏生他这吃相瞧着文雅,速度却也不慢,殷盛乐慢悠悠扒饭的功夫,他就已经毫不客气地干掉了两碗米饭。
沈徽既然有意要让七皇子感受到自己对他的亲近,自然也就不会太拘节,而是尽可能地展现出一副自己对他毫无戒备的模样,但凡是殷盛乐的安排,他就没有不顺从的。
假装着乖小孩的模样,沈徽实际上也没放松下来,时刻留意着殷盛乐的表情变化,放下碗筷,沈徽瞧了眼外头的天色,他将坐在上首那小娃娃逐渐变得纠结起来的神色看在眼中:“殿下。”
正纠结着要不要开口关心一下李武毅的殷盛乐猛地回神,乌溜溜的眼珠子凝向沈徽的方向,他的脸蛋白净圆润,这么一睁大了眼,看上去就像只被人提起来的兔子似的:“嗯?”
“殿下,武毅他自小就跟李大公子一起,长在北疆,毕竟是苦寒之域,武风浓厚而文气略显不足,他才刚刚回到京城来,功课一时半会儿赶不上也是寻常......”
殷盛乐也放下了筷子,银箸落在陶瓷上一声脆响:“功课再赶不上,他也不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堂而皇之地在课堂上睡大觉吧?”
他假装生气地埋怨,对如何扮演一个嚣张跋扈的熊孩子已经有了三分心得。
而眼前的小少年飞快地眨了两下眼睛,浅色的瞳仁里似乎有道瞬逝的流光。
“本殿下头一次上御书房听课,身边的伴读就叫夫子罚了,那岂不是叫我丢了个大脸?”殷盛乐越演就越顺手,还故意歪歪斜斜地用手支在桌上,撑着下巴,懒散地看向沈徽,敛在那双乌黑的眼里的,似乎是某种凶险至极的东西。
在一旁为他布菜的宫婢虽也才上岗不久,但也从宫中某些老人那里听说过七皇子发脾气前的征兆,与他现在的表情态度都像极了。
她手一抖,本该端上去的羹汤一歪,撒出来了一些,羹汤原已经摆在外头凉了许久,温度并不是很高,但她还是心中大惊,也顾不得主子是否察觉到自己的食物,“咚”地一声就把膝盖砸在了地上:“殿下饶命!”
专心致志维持人设的殷盛乐迷茫地回头,看见一个身穿粉绿衣裙的宫婢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顿时大感无语。
我好像没做什么吧?
他的沉默在周围众人看来,是正压着怒火思考该怎么处置这个突然闹出动静来的宫婢。
而自认为他已经摸到了这位小主子几分脉的陈平亦是无语地望着宫婢:殿下本就因为伴读李公子的事情憋着火呢,你倒好,还非要搞出些事情来......
陈平犹犹豫豫地,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当一个正直的,会劝诫主子的太监,上去帮这小宫婢说两句好话,但是......他真的好怕啊!
万一七皇子一个不开心就迁怒自己怎么办?!
万一自己好心救人,结果却和被救的那个人一起完蛋了怎么办?!
他才刚刚熬出了点儿头呀!他还舍不下当七皇子宫中太监总管的风光日子......
按照原身的脾气,在他不高兴的时候还办错事的人必然少不了一顿责罚。
但殷盛乐打心眼里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不就是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不小心没站好吗?
他黑着脸,心里却十分巴望能有个人说句话,让自己有个台阶可以下。
但又有谁有那个胆子,在他面前当出头鸟呢?
似乎是听到了他心里焦急的呼喊,沈徽的声音适时响起来:“殿下,草民想请殿下允许草民前去御书房,查看李公子的大字是否写完,也好能帮殿下询问一句他是否知错。”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他身上。
或是钦佩,或是怜悯。
他们都不知道,殷盛乐的心里其实一样的紧张,就等着有人开口打破沉默呢,但他还是得继续表演的:“我记得在国子监时,你与他看上去还挺亲近,互相都叫名字的,怎么这会子又开始李公子沈公子的了?”
这问的话倒是挺符合原身一贯阴阳怪气的思路了,但话才出口,殷盛乐就后悔了——这话该叫人怎么接嘛?
男主会不会觉得自己就是在故意针对他为难他呀?
说到底现在的男主也不过是个小孩儿,万一他哪里答得不太对,自己还要不要接着演个恶人呢?
沈徽却依旧从容,他不紧不慢地开口:“其实草民与李公子相识的时间也不算太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