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他心里充斥着无数的声音。

有的声音过分贪婪,催催他接受殷盛乐的爱意,彻底放弃那些禁锢他本真的枷锁;而有的声音又十分恐惧,不断地提醒他注意自己的身份,莫要越过那条危险的边界;而那些最微弱,却又散布在他心中每一个角落里的音节正起起伏伏地在他耳边回环。

他的殿下理应得到一切最好的。

而这些他所认为的最好里,并不包括与自己违背世俗礼教的恋情。

可与此同时,殷盛乐这一次又一次的真挚表白将沈徽心底的恐惧慢慢消磨,而又助长了他对爱的贪求,然而与这份贪婪一齐成长起来的,还有那些曾经十分微弱的声音。

“陛下莫要再逼臣了。”沈徽痛苦地闭上双眼。

他将手放到腰间紧紧缠绕的手臂上,这一回他轻而易举地就将殷盛乐的手拿开了。

沈徽不敢转头去看殷盛乐的表情。

但殷盛乐在松开他之后,就站起来自己绕到了他的面前:“阿徽,你别难过,我不逼你。”

他的话音重重地捶到沈徽的心间,沈徽耳中蜂鸣不断,他突然察觉到自己口中有股腥//咸//的铁锈味,紧接着才发现自己的牙齿依旧用力地嵌合在唇瓣里,并且在不断地加深。

他猛地松开紧咬的牙齿:“臣失态了。”

殷盛乐在心里叹了口气。

每一次好不容易沈徽的坚持软化下来,很快他就又像是被谁提醒了一样地,飞速地缩回自己坚硬的壳里。

他总是太清醒,太理智,可也太过于固执,不肯改变。

殷盛乐觉得有些头痛,但他毕竟见过面前这人放下一切矜持,肆无顾忌地享受缠绵的模样,又觉得沈徽心里的那把锁并非全然没有开启的机会。

“没关系。”殷盛乐又笑起来,他抬手,用指腹轻轻擦拭沈徽溢血的唇角,“咱们还有那么多时间呢,一天,或者一年,那都太短了,我有足足一辈子的时间去向你证明。”

他将指头按在自己的心口。

沈徽看得眼角一酸:“已经很长久了。”

从八岁的时候,自己成为殷盛乐的伴读至今,已经足足过去了十三年,马上就要进入他们相知相伴的第十四年了。

“是我不好,是我不对,是我辜负你。”

他双肩颤着,像是一只离家后迷路的小鹌鹑,不但找不到巢穴的方向,更糟糕的是天空开始落雨了,他在雨里无处可去,更找不出一个合适的地方用以避雨。

沈徽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歉意,他从小见到的,都是父母家庭中的悲剧。

“我从没见过一个人是如何去爱另一个人,我从不知道自己爱上谁的时候该去怎么做,我也不明白,怎么对你才是最好的......”

殷盛乐发现他似乎是有些崩溃。

在西北的时候,两个人的压力都很大,一方面他们要保持瘦岩县各种工业的正常运转,还得防着那些窥探的目光,另一方面,攻打大草原并非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就算有殷盛乐从后世带来的先进技术,西北大军都装备上最先进的武器与盔甲,攻入草原的过程里依旧充满了危险。

殷盛乐几乎时时都行走在死亡的刀尖上,而只能坐镇后方的沈徽又如何能安心?

他们过了精神紧绷的几年,终于拿到了想要的成果。

而二人之间的情谊也在安定下来的最初时刻彻底地爆发出来,这才有了那个晚上并不足够理智的情//迷时刻。

沈徽终究还是越过了他给自己设立下的那条线,并且还是主动去跨越的。

一直以来,他所坚持的东西,早在今天之前就已经破碎损毁了。

在他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也发现从前自己所阅读过的所有书册里,都没有任何一本是教导在这种事情发生之后该怎么做的。

事情越来越朝着沈徽最最不擅长的领域奔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