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抚摸谢识脸庞的手一点点往下,停留在他的柔软脆弱的脖颈处。从旁人视角看来,他像是一个大哥哥,在温柔轻抚弟弟的脖子。
晏郁能感受到手掌底下血液的流动和谢识跳动的脉搏。
现在,只要稍稍用力,这个鲜活的生命将立刻消失在世上。
谢识望着晏郁,纯真的笑脸上没有一点对危险的警觉。
晏郁最后还是收回了手。
他心道:现在不是合适的时机。
屋里就他和谢识两个人,如果谢识死了,杀人凶手简直不要太明显,谢家夫妇一定会怀疑到自己头上。
“我要睡了。”晏郁拉起被子躺下,闭上眼睛。
“好,”谢识乖巧道,趴到床边,“我看着修灵哥哥睡。”
小屋变得安静,晏郁的意识逐渐放松下来,睡意涌上脑海。
一段久远的前世记忆从角落里窜出,钻进他的梦乡。
那时,他还很小,大约九岁,被一个魔修门派收留。他的同门师兄弟大部分是和他年龄相仿的孩子。
自幼流浪的晏郁第一次有了家,有了家人。
他不用再过风餐露宿的日子,不再漂泊流浪,不再饥一顿饱一顿。在那个门派里,他与同门弟子一起狩猎、练剑、修行,一起完成宗门安排的每月任务。他们互帮互助,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甜如蜜糖。
可是,很快就到了祭祀守护灵兽的日子。
那个魔修门派没有大能坐镇,势力孱弱,全靠一头狮头蛇身的凶猛魔兽庇护。
门派每年都会选出一名不满十八岁的弟子,用他年轻的肉身神魂祭祀守护灵兽。
虽说为门派献身是件光荣的事,但没有人会心甘情愿献出自己的生命。那一年,门派师兄弟们定下规则——大家一起比赛抓灵鸟,一天内抓住灵鸟数最少的人当祭品。
灵鸟栖息枝叶间,身形小巧,五感敏锐,飞行时疾如闪电。要想抓住它,得费好大一番功夫,不仅考验捕鸟人的抓捕技巧,更考验眼力和身法。
晏郁是这方面的佼佼者,他很厉害,一上午就抓了一百只灵鸟,几乎抓空了一座山。
最后几乎是顺理成章的,晏郁是比赛的第一。
然后……他被选出去了,成为祭品。
祭祀前夕,在门派阴冷的牢狱中,最初把晏郁捡回宗门的师兄来看他,告诉他真相,打算让他死个明白。
师兄说,大家伙都不想死。他们早就达成了协议,进行了一场群体投票,选定晏郁为祭品。
而那场群体投票,晏郁在此之前根本不知晓。
多么可笑啊,一场结果是他的投票,偏偏在投票时把他排除在外。
牢狱昏沉的光线中,晏郁的手指握住身前的栏杆,他执着地求一个缘由,“既然你们早就有了选择,那抓灵鸟比赛又是怎么回事呢?比赛规则又算什么呢?”
师兄长叹一口气,说:“本来抓灵鸟比赛的最后一名应该是你。你年龄小,修为低,身体弱,而且单论抓捕灵鸟的技巧,你肯定比不上经常与它打交道的其他同门。”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顿了顿,继续道:“小郁,按理说,你是最后一名。可谁曾想,你那么厉害,抓了那么多灵鸟,成为了第一名。”
晏郁紧紧盯着面前人的脸。
“可是,结果早就定下了。”师兄苦笑,“大家伙都不想死,投票选择已经是比较公平的做法了。小郁,你要明白,这不是我们的错。我们不想你伤心,才搞出一场抓灵鸟比赛来哄骗你。如果你按照大家伙想的那样,成为最后一名,你会接受这个结果的,不会像现在这样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