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故意输掉了一场比试,那么不是我的剑法输给了他,一定会是我在其他地方输给了他——输得一败涂地,所以我才会选择在比试时‘故意输给’他。”
衣轻飏从未有过这种设想,不由怔了怔:“所以,不是……故意输掉的吗?”
云倏道:“是已经输了,所以才会故意输了。”
衣轻飏凝望向自己的双手,又仿佛看见那双手曾沾染上的鲜血——属于大师兄的鲜血。他看见自己的剑穿过他的胸膛,看见他本来无坚不摧的身躯,如同寻常人一样脆弱地倒下。
衣轻飏的手不受控制地发颤,身体出于保护自己的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而一双手在这时稳稳地、牢牢地摁住了他。
衣轻飏仰起脸,云倏的面庞眉高目深,双眸幽玄深邃。
“阿一。”他听见大师兄以惯常的口吻说,“手不抖了才能去吃饭。现在,别想走。”
衣轻飏缓缓地吐出一口气,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它正被大师兄的手掌紧紧包裹,纤细而稚嫩,白皙且干净,未曾沾染上一丝鲜血。
他又听见大师兄熟悉的低沉的声音:“阿一,若你害怕什么,畏惧什么,便直面它。唯有直面它,你才能胜过它。”
云台的风吹了一个白天,衣轻飏从清晨站到黄昏,云倏也陪他从清晨站到黄昏。
渐渐衣轻飏的手没之前那么抖了,颤动的幅度越来越小。直到最后一下,大师兄牢牢握住他的手掌,借给他力道,和他一起彻底平稳地掌控了手中这把剑。
而后云倏放手,向后退了一步。
衣轻飏握了握手中被汗浸透的剑柄,惊喜地发现,自己居然真的能头一遭拿得这么稳了。
云倏负手身后,淡淡开口:“现在可以去吃饭了。”
衣轻飏绷了一天的身体终于可以松弛下来,他刚想开口对大师兄说点什么感谢的话,再抬头时,云倏已经在廊上远去了。
方才精神一直紧绷着倒没觉得有什么,现在一松下来,衣轻飏是肚子也饿瘪了,腰也酸了,腿也痛了。
吃饭?吃个鬼的饭哦。
现在这点了,能有点汤汤水水还给他留着就不错了。
但什么都能将就,吃饭这件他重生后唯一重视的事绝对不能将就。衣轻飏往走廊上盘腿一坐,一面擦剑一面苦思要不要去后山烤个兔子来吃。
顺便给大师兄带一个?
反正今天又不是斋日,带一个回来也不会怎样吧?
“阿一!阿一!”忽然听见有人唤他,衣轻飏回头,瞧见走廊尽头二师姐正朝他招手,手里正提着一个食盒。
“二师姐,还是你待我最好!”衣轻飏一个飞奔过去,牢牢抱住二师姐的食盒就是一顿感动地蹭。
“就你嘴最贫,快吃吧,凉了就不好了。”
司青岚颇为慈爱地看着他掀开食盒迫不及待开吃,忽然想到了什么:“哦,对了,阿一你别光谢我,要谢谢你六师兄,都是他说你今中午不来他那儿蹭饭,提前准备好的鸡腿都没人吃了,特意叫我送过来给你。”
“我呀,一猜就知道你铁定又被大师兄因为什么事给扣下了,下午你没来,九七和九八还托我来看看你,在大师兄手底下是不是还活着。”
“我活得好好的呢。”衣轻飏拍拍自己胸膛,呛了呛,“咳咳,就是腰站久了有点酸。”
“这样啊……”司青岚蹙眉思忖,“要不我再让小六给你煮点猪肾啊牛肝啊山药之类的东西给你补补?”
衣轻飏片刻无语:“二师姐,这些个玩意儿都是补肾的吧?”
司青岚觉得没毛病:“反正都差不多。阿一你本来身子就虚,哪都该补,肾也该早点补起来。说不定以后长大就遇见喜欢的姑娘了,别让人家姑娘还嫌弃我们阿一身体虚……”
衣轻飏:“……二师姐,你觉得和你才十岁的小师弟商量这个合适吗?”
司青岚觉得特别合适:“你看看你十七师兄,上山前就有心上人了,结果这么多年过去,还没把人追到。这证明什么?——证明啊,还不够早。”
“二师姐就觉得,找道侣这事得从娃娃就抓起。我们阿一长这么好看,找的对象说什么也得模样算得上标志吧?”
二师姐居然还真开始认真琢磨起这事了:“不止模样得标志,修为也得够高,至少能保护阿一你……”
阿一满脸迷惑:“我道侣保护我?为什么不是我保护我道侣?”
二师姐拍拍他的肩安抚:“差不多,差不多,再说了,被人保护总比保护别人轻松吧?”
衣轻飏思索一会儿:“好像是这个理。”
“等等……”衣轻飏歪头,看他二师姐,“我什么时候说要找道侣了?”
司青岚压根不搭理他,一个人美美地思索将来他们阿一的道侣长啥样:“嗯……个要高,腿要长,脸要好看,修为还要强。最好是如果阿一晕倒了,还能扛着他连走一公里也不带喘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