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轻飏坐在田埂边,裤脚高高卷起,头上戴着大师兄的斗笠,两手支着下颌发呆。
他完了。这个想法从昨晚意识到梦的内容后,便一直阴魂不散地萦绕在他耳边,致使他已无法正眼面对他大师兄。
可一想到那场荒唐且龌蹉的梦的另一个主人公,他又忍不住抬头,目光落在前面人群里,弯腰割稻的大师兄身上。
一弯下,腰就更明显了。
劲瘦而有力。衣轻飏还知道,摸上去其实是软软的。
他大爷的。衣轻飏扇了自己一巴掌,容貌极盛的脸红了一半。
步九八抱着大把稻谷从田埂上路过,以为他打蚊子呢,幸灾乐祸地挤旁边叶聆风的肩:“瞧见没,九七,蚊子就专叮这种懒人。”
衣轻飏头也不回,淡淡道:“九八,我可没聋。”
步九八拽住叶九七,风一样逃了。
实际上,云倏安排给衣轻飏的活很少,他早早干完无事可做,便只有发呆。可一发呆,那梦又往他脑子里钻,扰得他心烦意乱,念了十遍静心咒仍是无用。
还是得找点事做,衣轻飏心道。
于是,云倏在割稻的间歇中直起腰,回头寻阿一的身影时,便见那倒霉孩子正在田埂边跑来跑去。一会儿找蚂蚱,一会儿翻野红薯的,又抽出堆在田边的干稻秆,找块空地生火。
少年人一身的精力找不到地方发泄似的。
看了一会儿,云倏继续弯腰割稻。
没过多久,鼻尖钻来焦甜的香味。
他抬头,阿一正将一个烤红薯捧到他面前,邀功似的,说:“大师兄,最大的这个给你。”
近了云倏才发觉,阿一已差不多与他一般高了。
“歇歇?”衣轻飏凑到他微微恍惚的眼前,纤长的眼睫眨了眨。
“嗯。”
云倏颔首,随他开心地牵起他的手往田埂上坐。
烤红薯的香味吸引来了周围田间的弟子们,一个个活也不干了,放下镰刀探脑袋过来,望着大师兄手里那个又大又香的红薯咽口水。
“九九,你哪儿找来的红薯?还有吗?给师兄尝一个啊。”
“是啊,小师叔,可不能光你一人儿吃啊!”
衣轻飏抬手:“喏,那边找来的,去挖吧。”
“啧,别碰。这是我给大师兄留的。”
众人戚戚,也不敢碰大师兄的东西,到他指的那块地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本就忙了一下午,云倏有意让大家放松放松,便未加阻止。
他掰了一大半红薯,分给紧挨他坐着的阿一。
阿一乖巧地接下,因心虚不敢看大师兄眼睛,倒格外安静地小口小口啃那半红薯。
云倏也觉出他今日不知为何,少见的安静,便多瞧了他几眼。衣轻飏也正偷瞥他大师兄。二人蓦地对上眼。衣轻飏先面红耳赤,低下头咬红薯,愈发矜持。
矜持。
这个词,云倏平日绝不会用来形容吃东西的阿一。
这小孩儿果然有问题。云倏睨着他想。
歇息到中途,二人方一前一后吃完,面前忽地凭空燃起一张符纸。
衣轻飏边拍尽手中残渣,边漫不经心掀起眼皮。
是传给大师兄的信。
符纸烬,金字现。
看清内容,他眼皮一颤。
十七……
惴惴不安之感涌上他心头。
【大师兄,九灵子渡劫成,已飞升。大弟子纳兰泱出任玉妙宫新掌门,消息不久将传至各门派。司青岚。】
作者有话说:
注:大师兄唱的儿歌出自童谣《苇编五绝》,有改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