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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乌烟瘴气地回到山上,随逐少不了又得挨二师姐的训。
他都能把小师弟领进那种地方了,以后能干出什么,司青岚简直不敢想。
一行人在路口告别,衣轻飏的院子就在路口边上,云倏摸摸他发顶,像是在避着大家说话,嗓音很低:“去睡吧。”
衣轻飏“嗯”了一声,一只手却悄摸摸攥住人袖口,蝉声四伏的夜色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眼神赤忱得云倏足以不自在,也足以不忍。
衣轻飏的手在袖口的遮掩下勾了勾他的小指,云倏轻轻握住他作乱的手,这回声音更低了:“等会儿我来找你,嗯?去睡吧。”
毕竟这回是真该避着人了。
衣轻飏乖乖回了院子,大家也都散了。
可真叫他睡吧,怎么可能睡得着?他完全怀疑,大师兄说那句“去睡吧”是故意的。
“唉。”衣轻飏叹口气,望着天花板。
大师兄来,应该就单纯哄他睡觉。
嗯,单纯……不单纯的人,是他自己。
前天晚上的事他都还没摸出头绪,怎么还能想着这档子事儿?这不把本就咂摸不清的关系弄得更糊涂吗?
他向来反感与人近距离……乃至负距离接触,步九八碰他一下脸,都得被追着打好几天。他是说过,身体和感情对他来说无法割离,但无可否认也无可奈何的是——
即使在无法确定大师兄的感情之前,他对大师兄的那份喜欢,也足以令他跨越这项原则。
但这种跨越,衣轻飏希望仅此一两次就好了。
接触越近,越会贪恋上这种滋味。如果到头来从大师兄身上得出一个不尽人意的结果——譬如,尽管衣轻飏不觉得有这个可能,但的确有这个可能的,大师兄对他称得上怜,算不得爱。
那么这份贪恋,将使他的抽身退去显得愈发割裂,愈发痛苦。
毕竟他每一天都在发觉,他对大师兄的感情,比他前一天所以为的多。
衣轻飏越想越清醒,躺了不知多久,忽然听见阖上的窗户从外边传来轻轻的一阵敲击声。
衣轻飏蓦地坐起,望向窗户,明明知道是谁,可心跳还是莫名加快。
像在忐忑着他们的结局,也期待着他们的未来。
云倏敲了三声,便推开窗户长腿先翻了进来,动作极其熟练利落,看得衣轻飏简直怀疑他家大师兄经常干扒人窗户这种事。
床榻就挨着窗户边,云倏坐在窗沿上,与呆呆坐在床头、也不知道帮他一把的小孩对视片刻,把背后过长而有点碍事的守一剑抛了过去。
他看着干净的床面犹豫了一下。
衣轻飏抱住剑,才回过神,弯腰过去将大师兄的布鞋脱了,扔在外面榻边。
云倏弯曲的长腿伸直,便轻松触到了床面。
踩上去又怕床塌了,他跪坐下来,回身把窗关了,还不忘留神看看外边有谁没谁。
一气呵成,很有经验。
他转回身,便见阿一也正跪坐他面前,黑幽的漂亮眸子直勾勾盯他。
少年屏着呼吸,歪头凑到他跟前,对着他耳朵小声说:“大师兄,我们好像偷情啊。”
等等……
衣轻飏表情凝重了一下:“我们好像,就是在偷……”
云倏漫不经心捏住他下颌,撩着眼皮:“偷什么?”
“大师兄来……”衣轻飏眨了眨眼,下颌下意识蹭着他掌心,“偷偷陪我睡觉?”
云倏淡声说:“我是光明正大。”
衣轻飏眼睛笑着:“光明正大哦?那大师兄下回翻进来后,就别再往外看有没有人了。”
下回……
说完,两个人都怔了一下。
衣轻飏转过目光,轻咳了一声,枕着手臂仰躺下去,自然地转移话题:“大师兄要怎么光明正大陪我睡觉?”
云倏不说话,静静跪坐在原处垂眸望着他。
衣轻飏伸出一只手臂,轻松将他拉了下来,在自己旁边躺着,笑弯起眼,“其实,也不用大师兄做什么,就这么陪着,我就能睡着了。我很容易哄的。”
“睡着了,”衣轻飏顿了顿,“也别走。”
“好吗?”
云倏脸侧在枕上凝望他。
良久一声,“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