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70章

问道之远[重生] 我怀 4712 字 5个月前

见她还是那副不关心不在意的态度,傅泊明忍了又忍,忍不住道:“六姐,致远兄待你……极有真心”

闻言,阿窈不由抬头,淡淡瞥他一眼,“所以呢?”

衣卿云低头,不敢看她眼睛:“你明明对他毫无感情,为何还要嫁给他?这不是玩弄他对你的心意吗?”

阿窈被他气笑了:“你可真是单纯心大。是他执意娶我,不管我愿不愿意。”

她淡下神色:“是他要把自己的心意糟蹋掉,又关我何事?”

衣卿云一滞,憋红了脸,道:“他、他宁肯你恨他,也要娶你。可你……”他闭上眼,将眼中的痛苦掩饰掉:“可你即使毫不领情,他也愿意娶你。就因为你是女子吗?”

阿窈本就心情烦闷,不想与他多言。但听见这话,她不由停下脚步,转身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衣卿云似乎破罐子破摔了,抿了抿唇,“难道就因为你是女子,哪怕我与他最早相识这么久,也比不过吗?”

阿窈愣愣:“你、你对傅泊明……”

衣卿云抬头,眸底满含不加掩饰的悲哀,“六姐,你视之如敝履的感情,我却视之如珍宝。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因为我从小夺走了你太多东西。”

“但六姐,我跟你换好吗?我把男儿身,把父亲母亲的喜爱,把读的书,全拿来和你换好吗?这些我都不想要,不在乎。为什么,为什么你轻而易举就拿走了我所有想要的东西……”

说到最后,衣卿云已泪流满面,声音哽咽。

阿窈愣愣半晌,自嘲一笑:“那老天爷可真是喜欢开玩笑。”

他们珍而重之的东西,都偏偏被对方拿到,又偏偏被对方视若敝履。以往所有的不甘、嫉恨,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她心怀嫉妒这么久,为的又是什么呢?

阿窈恨铁不成钢:“你既喜欢他,连试都没试过,怎知他不会喜欢你?哭哭啼啼完全解决不了问题。”

这话说的,她完全忘记了早上那个哭哭啼啼的自己。

衣卿云怔怔:“可我们都是男子,怎么会有可能……”

“路在自己的手中。”阿窈淡淡道,“或许你们还有可能,而我……”

此生此世,绝无可能。

道不相通,何以同行?

她冷冷道:“擦干净你的眼泪,不要让你娘看出端倪。”

衣卿云忙用袖子拭泪,待入大厅时,除了眼眶有些红,也叫人看不出发生什么了。

阿窈这边一跨入门槛,王夫人的嘲讽便传来:“哟,这不是我们失踪了一天一夜的新娘子吗?”

“一天一夜”四个字被她咬得极重,连衣卿云都听出了她的阴阳怪气。

他忙打圆场道:“娘,六姐平安无事地回来了,我们该高兴才是。”

阿窈几个姐姐和姑姑忙上前来,簇拥着她问长问短。见她真的无事,才放下心来。

长姐攥紧阿窈手心,心有余悸:“人没事便好。”

“人是没事,但清白还在不在,可就不好说了。”王夫人继续凉凉道。

傅知府与郡主的脸霎时黑了下去。

见状,衣老爷忙斥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六丫头这不是平安无事地回来了吗?”

王夫人冷笑:“一个黄花大闺女,被山贼劫道,失踪一天一夜。谁知道她的清白还在不在?”

“夫人,空口无凭,你莫要诬陷我们六妹!”几个姐姐气愤道。

女儿家的清白是最要命的事,岂能容她胡言乱语?

王夫人笑:“这事早传遍了全城。你们出去问问,谁会信一个失踪了一天一夜的新娘子清白还在?”

衣卿岚冷声:“夫人,开口说话也要讲求个证据,不分青红皂白造谣,便是恶意中伤。”

“好好好,就说你们六妹清白还在。但就问知府大人和郡主,这样败坏了名声的女子,你们还敢要吗?”

王氏这话,直戳傅知府与郡主的心。

在场人都不由沉默了一阵。

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没人直说。

就算阿窈清白还在,这事过后,名声早已败坏,傅府怎可能要一个败坏名声的女子为正室?

阿窈几个姐姐和姑姑尤为揪心,若傅府就此退了亲事,就更坐实了楠`枫六妹清白不在的传言。以后,谁家还敢要六妹啊?

衣老爷紧张试探:“傅大人,你看这亲事……”

群主神色矜漠:“退婚吧。我们傅家不会要这样不清不白的女子。”

衣老爷急道:“郡主!这事万万不可啊!”

傅知府犹豫地看着妻子:“可,你也知道,泊明很喜欢这孩子……”

“喜欢又如何?美貌女子世上多的是!”郡主声调骤然高扬,“这婚必须退!”

“母亲!”傅泊明的声音从堂外匆匆传来,“儿子不愿!”

此话一出,大厅中人都不由望向赶来的傅泊明。衣卿云投向他的目光,更为复杂。

“胡闹!”郡主呵斥道,“我们傅家绝不可能让这个不清不白的女子进门!”

傅泊明跪地磕头道:“儿子不愿!还请母亲收回成命!”

郡主气得说不出话:“你、你这个逆子!你又要为了这个女子,与你母亲作对?”

傅泊明大有一跪不起的架势,执拗道:“儿子不是与母亲作对,儿子是真心喜欢她。”

衣卿云在一旁听着,被这句“真心喜欢”刺痛了心。就算他真的去尝试,又有可能吗?怕是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吧。

王夫人不由相劝:“傅公子,你母亲也是为了你好。这个女子不清不白,怎能嫁进你们傅家啊?”

“你闭嘴!”傅泊明斥。

王夫人一哽,讪讪不再开口。

傅知府见妻子与儿子僵持不下,打圆场道:“既然如此,不如我们折中一下。把六姑娘纳为妾室如何?”

闻言,大堂中人表情各异。

阿窈冷冷地看着他们,任由他们如一个物品般决定她的归属,而从未询问她的意见。

郡主犹豫:“若是妾室,这事还可以商量一下。毕竟我们傅家就算是妾室,也得清清白白才是。”

“母亲!”傅泊明见母亲松口,眼前一亮道,“儿子还愿母亲成全!”

衣老爷见事情已到这地步,叹口气:“郡主,您看傅公子这么喜欢我们六姑娘……”

郡主犹疑了一会儿,到底不想把母子关系闹僵。事情到现在这一步,早已达到她的目的。

她只好点头:“既如此,那我便同意了。”

傅泊明喜不自胜:“儿子谢母亲成全!”

按他所想,先将六姑娘娶进门,以后再提为正室便是自己的事了,母亲再要阻挠便慢慢地磨,总会同意的。

但阿窈几位姐姐和姑姑就不这么想了,她们愤慨地对视一眼,又有些无奈。

事已至此,可到底还是委屈了六妹。

“六姑娘……”傅泊明带着温文笑意上前来。本以为她至少会感动几分,却万没料到,她径直甩开了他的手。

阿窈本一直冷眼瞧他们的争论,仿佛看一场事不关己的戏。在他们眼中,她只是一个从属物,不该有自己的意愿。

此刻她终于看透了这些人的面目,轻轻一笑:“你们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好生热闹啊!”

“六姑娘……”傅泊明怔住。

阿窈视线略过他,直直看向上座的华贵女子。

“郡主,你和王氏真是联手的好谋划,既不想你儿子娶我为妻,直说便是,又何必弄这一台戏?”

郡主和王氏的脸均是一白。

傅泊明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的母亲,质问:“母亲,这一切是你的算计?”

郡主脸色苍白,王氏还欲争辩:“我们怎么会想出这样的毒计?”

“娘!”衣卿云沉痛道,“若真是你所为,你便说实话吧。”

郡主冷冷笑了,索性大方承认:“是又如何?我儿执意娶这个低贱之女为妻,我怎能让你们如意?”

衣老爷被她这句“低贱之女”刺中,忍不住道:“郡主何必这般瞧不起人?我们衣家好歹是淮扬首富,怎算低贱之家!”

郡主哼笑:“蝇营狗苟之流,也妄图攀附我傅家门楣?”

王夫人还想帮说几句,却被得知真相的衣卿云缠住:“娘,你怎能真的做出这种事?那伙山贼掳走六姐,会发生什么歹事,你难道不清楚吗?”

王氏气极反笑:“你当娘是为了什么?娘是为了你好!她一个没娘的丫头,也妄图爬到你头上?”

“娘,你口口声声说是为我好。”衣卿云哀声,“可你有想过,我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吗?”

“娘为了你的家产着想,难道不是为了你好?”王夫人气道,“娘算计这一切,不都是为了你吗?”

阿窈几个姐姐也纷纷道:“夫人,你可从来都是好算计!若不是你生了个儿子,又如何从个婢女爬到正室之位?”

王夫人冷笑道:“我再怎样,也比你们那个生不出儿的亲娘厉害!”

场面此时才混乱到了极点。

一切虚伪和掩饰,都被撕开得一干二净。人人身上都长满了触角,恨不得将别人扎得遍体鳞伤才甘心。

阿窈深觉眼前一幕可笑极了,也讽刺极了。

人世一切吵吵嚷嚷、营营算计,都在这台上被直白地撕开得一干二净。人活一世,到头来又到底得到了什么?

阿窈突然觉得无比烦闷。眼前的场景,一遍遍的争吵,渐渐离她不断远去。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身处此时此地。

她一生多病,只愿苟活余生,可从来没人告诉她,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活着,便是这样为了眼前这一幕吗?为了名利私欲,个人爱恨,争得你死我活,大家都不轻松?

戏中人身在戏中却不自知,像一场木偶戏,被不知名的细线牵扯着,在台上轮回上演着可笑的戏。

眼前之物不为真实,若她执意,要剪短那些细线,一窥真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