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轻飏出列,行了个出家人见居士的礼,不卑不亢:“贫道清都山衣轻飏。”
元征唇边浮现笑意:“朕想起来了,这位道长昨日还与容与君一同进过宫。果然年少英才,天资不凡。只是不知,朕有什么可赏道长的?”
衣轻飏淡淡一笑:“本不求赏,自然无可受。”
元征莞尔:“道长高风亮节。”
“不如……”他话锋忽然一转,“朕赠您一间书铺如何?朱雀街昌平坊东巷转角便有一家,是朕的私产,书铺里收罗了许多玄门古籍,虽与清都山藏书阁不能相比,但算是朕的一点心意,也恐寻常俗物污了道长的眼。您看如何?”
元征唇边始终带着一丝笑意,言辞诚恳。
朱雀街昌平坊东巷……衣轻飏蓦然想起,余西河的书铺也在昌平坊东巷。这是巧合?还是皇帝已得知他身世,而进行的试探或敲打?
他愣神间,耳边忽然传来道低磁的声音:“阿一,受了吧。”
声量不大,但在场人皆能听清。
衣轻飏看了不远处大师兄一眼,大师兄神色淡淡,朝他点了下头。
衣轻飏便笑了笑,对皇帝道:“恭敬不如从命。”
他谢礼退下后,元征适才想起:“容与君愿意出山协助国师大人主持祭天,又在方才救了众人一命,功劳甚大。”他笑道,“这可叫朕不知如何封赏才好了。”
众人都想,那确实没什么可赏,容与君也很难对什么东西感兴趣。郑允珏甚至暗暗腹诽,赏人一个小师弟算也不算?
双方都等着云倏客套一下算走完流程,却没想云倏垂着眼睑淡着神色,恭恭敬敬行了个礼:“贫道想向陛下讨一个宽恕。”
“哦?”不止其他人,元征也有些讶异,“容与君折煞了,朕如何担得起一个讨字。您所谓的宽恕……是指?”
云倏答:“陛下因今日之事欲追究之人,贫道想替他们讨一个饶命。”
衣轻飏本安静听着,听到这句脊背一僵。
今日之事?众人暗暗揣测,皇帝自然追究不了那些邪魔外道,那要追究的便是刺杀一事了……怎么?怎么容与君要干涉俗世之事了?还是有关皇帝安危的大事?
郑允珏倒是一想即通。
刺杀之人与衣轻飏有关无疑。可姓衣的如何能与京城这帮人搅和在一起?那就只能联系到他身世了。
看来……郑允珏眼底带着一丝兴味与探究,容与君想借今日之事,了却衣轻飏最后一点尘缘。俗世出来的人自然诸多人情羁绊,所谓从此互不相欠,说得容易做到难——如今能做到,这买卖着实划算。
皇帝陷入让人紧张的沉默中。
皇帝是否会同意一个出家人干涉有关他的刺杀案,在场人都拿不定主意。即便这出家人是拥有诸多光环与盛誉的清都山掌门,玄门第一人。
一个揭竿起义打进京城的皇帝,即使表现得再礼贤下士、宽和待人,也无法让人忘记他的雷厉风行、手段果决。
元征扶在扶手上的手腕轻轻动了动,像是思考时的下意识动作。象征人间皇权的袍袖向下滑了半截,露出点手腕,腕上那道灰色月牙图案尤其灼眼。
无声了片刻,元征缓缓笑开。
“既如此,朕会照做的。”
这场博弈终究是皇帝妥协了。
云倏再度沉稳抬袖,行了端端正正的礼:“多谢陛下。”
元征淡淡瞥向末尾站着的年轻道士,他那张脸即使摆出了怔然的表情,也漂亮到几乎嚣张。
美到脆弱的事物,总需要有人充当保护者的。
是否是真的脆弱尚未可知。但看来,已经有人充当它的保护者了。
作者有话说:
最近因为忙着考研和竞赛经常请假,给大家道歉(鞠躬.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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