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重新想起,他才觉出小吴那句堪称遗言的话里的不对劲:上面有?什么上面?上面有什么?
那时的小吴是在收到自己传递的关于“天窗”之后才找到小区外围,又是在“天窗”覆盖范围中出的事,他说到的“上面”很显然指的是“天窗”上面。
那时的他们还不知道“天窗”范围会扩大且杀伤力会变强的事,因此只以为必须达成走到正确位置并仰头的条件才会中招流血泪,往“天窗”走的时候甚至可能是闲聊着的。
直到第一个人走到“天窗”下方,戴好防护的面具,抬起头直视“天窗”,却被那道破口外投映而下的力量直接灼成了“焦炭”。
视觉冲击之下,小吴下意识抬了头,朝第一个人所在的位置正上方看去,与此同时拿下了腰间的对讲机,下意识求助了自己小组的组长。
当然,不仅仅是小吴,当时在场的绝大多数人恐怕都跟着抬了头。
可他们没想到这时“天窗”的范围早便不局限于那直径不足一米的小范围,而已经扩张到足以将他们所有人全部围进去……
师瑜轻声道:“倘若‘天窗’的面积一直以正比例扩大,那么以它昨晚的范围直径,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在场十九个公安人员全部灼伤。”
连归反应了好几秒,猛地瞪大眼。
今天早上技术员测出来的“天窗”直径差不多五六米,而师瑜站在“天窗”下的时候还不到一米。哪怕取中间值,昨晚他们出事的时候“天窗”的直径顶了天也才两三米,怎么可能把那么多人全围进去?
就算那时的他们闲得无聊全挤在一块儿,那也难免有好奇心不那么重或警惕性格外强的人会错过一次朝头顶看的时候,为什么他们偏偏就是一个不落的全中招了?
还有小吴那句话,“天窗”上面到底有什么?
连归抬头眺望着金属大棚上方的天空,却只看见南方六月天灼热的烈阳,深深地皱起眉:“为什么当时他们那么多人全都中招了?”
“因为这中间还发生过别的什么事。”师瑜说,“比如那一瞬间‘天窗’的破坏力突然升至极点;比如他们犯了什么戒导致‘天窗’的伤害可以无视覆盖范围直接落在他们身上;又比如那时出现了除他们和‘天窗’以外的第三方,借‘天窗’的力量杀死了他们。”
连归沉默地听着,直到听到他最后一句:“第三方?你觉得这世上有人能利用得了‘天窗’外的太阳这种自然界的力量?”
师瑜转头看他:“你们一开始不是一直怀疑我是那个凶手吗?既然在你们的认知里我可以用那种力量害人,为什么其他人不可以?”
连归无言,只是那一瞬间望着他时张了张口,似乎是想说什么,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师瑜也没问,只是道:“你那位组员最后一句话提到了‘天窗’上面,他出事也是在抬头以后,那么出现变故的时间也是在那一刻。所以我建议你们还原现场。”
连归正想说什么,却在这时手机响了。
是三组长在跟他商量进金属大棚的人选。
连归打定了注意要先上报总队再想办法选拔谁去当这个送死的,三组长认为他们该直接就地选个自愿当试验品的,已经就方案问题和连归争执了半个小时了。
“三组长,你该知道,直接以你的身份去命令你的组员进去的话,他们根本不会忤逆你的要求,你这样和直接逼他们去死有什么区别?他们可都是以你为马首是瞻!”
这是连归的意见。
“那你也该知道,若是先向总队汇报在选拔志愿者,先不谈审批回复要多久,单单是选拔人这件事就不是一天两天能结束的。如今‘天窗’扩张的速度明显越来越快,等两天以后范围很可能直接覆盖过调查组刚刚搭好的金属大棚,届时继续叫他们加建连体棚事小,更重要的是若真的到了那地步,普通人那边就不可能全然瞒得住!所以你是打算因为个人私情,置群众于不顾吗?!”
这时三组长的原话。
连归语速越来越快,音调都开始飙升:“你别忘了你的组员同样是群众的一员,他们最小的才二十几岁!你这么轻而易举地放弃他们,你有想过他们会怎么想吗?他们凭什么就该遭这个无妄之灾?!”
三组长音调飙得比他还高:“他们是不该遭这个灾,可其他人谁又活该遭这个灾?何况他们既然一开始选择了进入国安部,那就早该做好随时随地为家国社会奉献一切的准备,包括他们的命!你怎么就知道他们心里一定是不愿意的?你那位组员不就一直都愿意自己进去吗?!”
连归听到最后一句,整个人都暴躁了:“你他们自己愿意送自己的组员去死,少他妈来打我组员的主意!只知道在背后怂恿别人去送死,怎么不见你自己去当这个匹夫?!”
三组长直接破了音:“老子才不稀罕!我第三小组的人才不会像你一样当懦夫!!”
电话被挂了。
他们的声音不小,周围一圈人都把这场吵架听了个完整。
冯渠第一个出声:“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