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用一种耐心的语气,又将方才的诊断结果重述了一遍,与之前对萧慎的态度截然相反。
沈青琢呼吸沉重,咳嗽几声后,这才轻声回道:“这种毒,有没有可能是熏香里带的?”
这几年,他的衣食住行都是单独分开的,身边之人也忠心耿耿,唯一可能接触毒素的来源,只有太皇太后送的熏香。
毕竟,太皇太后有给先帝下毒的前科。
“有可能。”妙手点了点头,“你体内的毒素是长年累月沉积下来的,剂量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但足以令你体质虚弱。长此以往,一场小小的风寒即可要了你的命。”
萧慎死死咬住了后槽牙,两颊肌肉不自然地抽搐,“老不死的毒妇……”
“原来如此……”沈青琢呼出一口气,重新阖上双眸,“这也算、因祸得福了……”
妙手叹了一口气:“眼下我可以先给你开药治病,但想彻底清除你体内残存的毒疫,还要一些罕见的药材,一时恐怕难以集齐。”
萧慎放下先生的手,站起身来,沉声命令道:“回宫。”
大雍皇宫内,藏有天下最名贵最珍稀的药材,天底下没有比皇宫,更适合先生养病的地方了。
***
肃州新任知州正式接过任务,其余各级官员也陆陆续续到位,根据沈大人留下的几条指示,有条不紊地防控瘟疫,重建灾后秩序。
回宫的路上,沈青琢依旧昏迷不醒。
马车只挑宽敞的大路行走,遇见水路便换乘船只,萧慎始终将先生牢牢抱在怀中,不让他受一点颠簸。
他真的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恨不能剖开胸膛掏空心脏,将先生妥帖地藏进去。
但沈青琢还是被晃得吐出来,妙手只能一路跟在两人身后,时不时喂一颗丹药进去。
如此日夜兼程地赶路,最终赶在月末前回到了皇宫。
宫门大开,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地驶进皇宫,停在承乾宫门前,萧慎打横抱着先生下了马车。
“圣上万安。”一路往里走,宫人们低眉顺眼地跪了一地,齐声恭敬地给圣上请安。
妙手愣了片刻,默默跟了上去。
他早已猜到这位身份必然不凡,却没想到竟是大雍最尊贵的帝王。
“圣上!”小桂子步履匆忙地迎上前来,神色难掩焦急,“一切准备妥当,沈大人如何了?”
“带妙手去太医院,不管他要什么都给他。”圣上头也不回,脚步既快又稳地往寝殿走。
“嗯……”被放上床榻的一霎那,沈青琢发出了一声轻哼。
“没事了,先生,我们回家了。”萧慎俯身亲吻他的额头,又吻失去血色的唇,用唾液细细润湿唇纹,“小七带先生回家了。”
“回家……”沈青琢喃喃地重复着,他心想,这辈子他可能都回不了家了,另一个世界的家……
又过了几日,沈青琢终于真正清醒过来。
彼时,萧慎正脱光了他的衣裳,轻手轻脚地将他放进浴桶里泡药浴。
先生意识不清醒,他便也坐进了浴桶,小心地撑住先生,不让先生沉入药水中。
蒸腾的热气渐渐缭绕,熏得苍白的面容微微泛红,瞧起来才算是有了一丝活气。
萧慎目不转睛地盯着先生的脸,忽然间,他似乎发现糯湿的眼睫颤了颤。
下一瞬,纤长浓密的眼睫掀开了。
那双桃花眼氤着湿气,好似仍处于某种飘渺的幻境中,眸底含着似有若无的陌生情意,直瞧得萧慎失神且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