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暄抱膝坐在床上,看着这些人一件件将他做过的事说了出来,汗流浃背,瑟瑟发抖。
楚云书坐在靠窗的椅子上,即使已经听过一遍,他心中还是夹杂着愤怒、酸涩、悔恨等种种复杂难言的情绪。
他看了看这些一一述说的证人,又看向了不断打冷颤的楚清暄。
他以前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心思是这般狠辣缜密。
这些证人,有安国公府曾经的仆人,有皇宫中的内侍,还有一些是和楚清暄要好的其他贵族子弟家的毫不起眼的仆人,更多的,则是一些通过七拐八拐的渠道联系的贩夫走卒街头混混,而站在这里的所有人互相都不认识对方,相互之间更是没有任何关联。
只有将他们聚在一起,通过他们做过的细碎的琐事,才能将一个个事件联系在一起,整合出一个完整的脉络。
原来,这个一直以来让人感觉是换子事件中最无辜最让人可惜的弟弟,很早以前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并试图通过各种方式阻止真相大白。多早以前呢?起码从现在这些证人的供词来看,他至少在九岁的时候就已经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发现了,他甚至知道苏沐就在远在江南的谢府做谢见瑜的小厮。
只是,他的阻止最终也没能达到效果。
他通过七拐八拐的关系悄悄收买的地痞无赖曾几次试图接近并杀死苏沐,可苏沐虽然是小厮,却被谢见瑜像宝贝一样藏着,因此都没有得手。
他也派了许多人去找那个知道疯男真相的产婆,却一直没有找到,后来产婆来到府上,才真相大白。
楚清暄更是在他们认回苏沐后,暗中通过种种小动作挑拨苏沐和他们的关系,自己却接近苏沐,成为苏沐最信赖的人。
之后,包括苏沐没头没脑胆大包天的向七公主提亲,以及婚宴上给苏沐迷情散,春日宴上借机羞辱苏沐等等,都是他的手笔。
楚清暄通过种种行为,明里暗里的让苏沐显得愚蠢粗鄙废物,却不断以退为进展现自己的可怜,获得无数的同情和怜悯,反将苏沐至于夺人身份的抢夺者的位置上。
可笑的是,所以人都被他的表现所蛊惑,像眼瞎了一般完全被带歪了。
因为这件事再清楚不过,就连普通的不识字的老百姓都知道,换子事件中,最无辜最可怜的那个人,明明是苏沐才对。
证人证词还有他们带来的证据,形成了完整的证据链,铁证如山,辩无可辩。
所有证人说完,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之后了。
整个房间中,鸦雀无声。
楚清暄缩在床角,紧紧抱着双臂,抖的如同风中落叶,死死的盯着这些证人。
安国公沉默的坐在圆桌边,不知在想什么。
坐在安国公旁边的楚岱修像是忽然被人一棍子打醒了一般,额头冷汗直冒,眼眶通红,双拳握紧,不可思议又痛心疾首的看着楚清暄,几乎将银牙咬碎。
低沉的声音从齿缝间泄了出来:“你原来一直都知道,一直都知道!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
“嘭”的一声巨响,楚岱修一拳轰碎了实木和大理石的坚硬圆桌,愤然起身,一双虎目紧盯着楚清暄:
“七公主自幼便出了名的任性残暴,得罪她的人是什么下场,各种传闻我们几乎从小听到大,何况她放荡不羁惯了,后院有无数面首,如果想成婚何必等到现在?可有谁敢主动娶她?你明知如此却挑拨苏沐去向陛下请求赐婚,根本就是将他往死路上推!这还不够,你还给他迷情散,你根本就是嫌他死的不够快!且原来你早就知道了真相,却还试图杀了他?你简直,简直……”
老夫人捂着胸口,早已泪流满面,摇摇欲坠,靠在床框上,愣愣的看着那些证人,却不敢看向身后床上的楚清暄一眼,仿佛那根本不是她疼爱了十八年的心肝孙儿,而是一个陌生至极的魔鬼,一个白眼狼。
楚清暄想伸手去够老夫人,“祖母,你不要怪我,不不不不,你怪我吧……”
老夫人拂开他的手苦笑:“不,我不怪你,怪我自己。那么容易被你蒙蔽,连最浅显的事理都看不清了,怪我自己眼瞎心盲,识人不明。”
楚清暄抱紧双臂,看着一圈房间里的人,忽然爆发出一声怒吼:“就算是我做的又怎么样?!我明明才是公爵府的小少爷!他凭什么半路出来抢走我的一切!我又做错了什么!”
楚岱修:“楚清暄!”
楚清暄哽住。
楚岱修用手捶打胸口:“你摸着良心说,我们待你怎么样?就算苏沐回来了,我们又何曾待你有一分改变?我、二弟、父亲、祖母,哪个不是依旧掏心掏肺的待你,他怎么就抢走你的一切了?!”
楚清暄:“……”
楚云书通过这些日子的观察,早已将楚清暄看透,此刻十分冷静道:“大哥,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他要的,从来不是我们所谓的真心,而是安国公府小公子的名分。而‘抢’了他这个名分的苏沐,就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绊脚石,不除不快。”
楚云书淡淡的喝了口茶,才接着道:“我们对他的真心,一、文、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