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夜,他听见了身后那辆车乔辉粗嘎笑得像个二傻子的声音:“你叫什么名字啊?”
少女回答说:“喻嗔,比喻的喻,嗔怒的嗔。”
乔辉想不起“嗔怒”是哪两个字儿,但不影响他一个劲儿夸人名字好听。
喻嗔便笑。
乔辉逗她:“跟我们出去不怕啊,把你卖了怎么办。”
喻嗔说:“不怕,有柏正呢。”
她说这话自然又认真,搞得大家都愣了愣。
柏正没注意捏了一下手刹,车速慢了一瞬。他猛按喇叭,尖锐刺耳的声音打断了后面的谈话:“烦不烦,安静点!”
恩人不让她说话,这句话以后,乔辉再问什么,喻嗔便不回答了。
乔辉心想,喻嗔还真喜欢正哥啊,这么听他的话。
车子在一家娱乐会所停下。
喻嗔看见会所名字,三个花里胡哨的大字——“庆功宴”。
喻嗔难免有些惊讶:“原来不是那个庆功宴的意思啊。”
柏正嗤笑:“是小学生就回家喝奶,不然一会儿别哭。”
斑斓的光打碎盛在喻嗔眼里。
柏正听见她认真说:“我不会哭的,我快十七了。”
说真的,这话在别人说来智障,可她身上只看得见热烈的真挚。好像觉得柏正说什么都应该认真回答。
柏正看着她眼睛,湿漉漉的杏眼,说不定还真哭起来好看。他没见过这样的少女,像张脆弱的白纸,可是转眼又折叠成努力扑腾的纸蝶。
柏正厌恶这份和自己格格不入的纯然,简直和他那个伪君子穷表兄一模一样。
柏正意味不明看一眼喻嗔,弯了弯唇:“成啊,那就来。”
搞不死伪君子,这妞儿自己送上门,他手痒得很。
柏正轻轻松松将她拽到门边,故意曲解她意思。
“会所有个规矩,第一回进去的人要脱一件衣服。不是玩得起吗?脱啊。”
喻嗔微微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柏正不耐烦道:“要进去就脱,别浪费时间。”
乔辉皱眉,明明没有这样的规矩。他刚想上前,被庞书荣一把拉住,庞书荣叹息一声,小声说:“你还没看明白么,正哥故意为难她,不让她进去。别过去了,柏少什么脾气你不了解?疯起来谁也拉不住。”
乔辉只能站在原地。
喻嗔想了想,轻声问柏正:“那我在外面等你们可以吗?”
小声的请求,明明该怯弱,却不但没有半点退却之色,反而也没丝毫对他的埋怨。
柏正莫名有些烦躁。
“你要等就等。”
柏正扔了口香糖,头也没回走进会所。庞书荣没办法,只能把乔辉也拉了进去。
秋天已经很冷了,尤其是这样的夜晚。会所前时不时有名车开过来,喻嗔说不害怕是假的。
可是她对t市不熟悉,找不到回去的路,她左右看看,发现这附近根本不能坐车。
片刻之前,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恩人会是这样一个人。她抱住膝盖躲进墙后死角,这里对于她来说会安全许多。
恩人带来的落差感太大,喻嗔未免有些失落。
然而小时候奶奶告诉过她一个道理。
纯然的人很少,他们往往没有经历过磨难,简单幸福。而人们身上长出尖锐的刺,是因为经历过剧烈的伤痛,身处深渊。
就像自闭症的哥哥喻燃,也如名声极差的恩人柏正。
才来一天,喻嗔就看出来,大家都讨厌柏正,害怕柏正。既艳羡他的肆意张狂,又瞧不上他强横易怒,桑桑甚至说他是疯狗。
今年的春寒之时,柏正曾从废墟的漆黑和绝望之中把她拯救出来,喻嗔欠他一条命。
那么这回换她,让他快乐温暖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