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中岩端了碗水进来:“妈,喝点水。”
万姝茗连忙用棉签沾了,给老人润唇。老人已经吃不下东西了,喝水也只能用这样的方式。
喻嗔说:“我来吧。”
万姝茗把碗递给女儿。
喻嗔悉心给老人喂了水,老人没什么精神,又闭上了眼睛。
万姝茗叹息一声,低声对喻嗔和喻燃道:“你们先出来,让奶奶歇一会儿。”
兄妹俩走出门,喻嗔咬牙,问道:“医生怎么说。”
万姝茗看看喻中岩,喻中岩手背在背后,眼里多了几分沉痛。
无需他们讲什么,喻嗔便明白了。
约莫就是这两天了。
万姝茗把喻嗔搂在怀里,拍拍女儿脊背。
春夜带着几分寒凉,一家人都待在医院,谁也没走。
医院外面,柏正在车里坐了一夜。
他也睡不着,去年他来涟水的时候,还是个实打实的混球,他恨透了牧梦仪对他的看法,心想即便来了涟水,他一个人也不会救,还非要活着回去不可。
他咬着草茎,恶劣地想,管他们去死啊。
然而涟水满目疮痍,他环视一圈,听见幸存者痛苦的哀吟。柏正低低骂了声,开始搜救幸存者。
他并没有遇见喻嗔的缘分。
余震来临,他被砸伤,伤得很重。柏正忍住疼痛,谁也没讲。
那天晚上,他昏昏沉沉睡在第一批志愿者营帐。
大家又冷又饿,后来他收到了一床被子。
有人说:“一个小姑娘说给你。”
血腥气弥散在他唇边,然而转眼,却被另一种馥郁的香气代替。
他睁开眼睛,他天生五感差,第一次闻到这么好闻的香,像是在补偿他十几年人生的寡淡滋味。
像是春天百花齐放,夏季和风温柔。
他因为一种味道,第一次心中悸动。然而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后来柏正才想明白,那原本是喻嗔给牧原的东西。
她也受着伤,却惦记恩人晚上会冷。
柏正漆黑的双眼看着涟水的夜空。如果没有他,是不是喻嗔已经和牧原两情相悦?
他们的青春里,他是个突兀的掠夺者,是一个错误的存在。
她给错了东西,他喜欢错了人。
追根到底,还是谁先动心谁更悲哀。
天渐渐亮起来,六点半时,奶奶精神变得很好。
她自己穿好衣服,戴上抹额,走出门去。
老人家一出去就对上一双红彤彤的兔子眼,少女圆圆的眼睛看着她。
“奶奶。”
老人家知道,孙女没有睡。
她这轻轻一声唤,旁边的喻燃也睁开了眼睛,喻燃也没有睡。
奶奶冲两个孩子招招手,在唇上竖起一根手指,语气带上几分活泼:“别吵醒了你们爸妈,要和奶奶回家看看吗?”
喻嗔点点头,喻燃也沉默跟上。
祖孙三人,在天将明的时候出了医院。
柏正坐在车里,手抵着下巴看喻嗔。
她约莫哭得厉害,眼睛才那样红。喻嗔的感情清晰又简单,让她真正喜欢的人很少,可是每个得到的,都十分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