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柏正眼睛里,他只能看见一团青色的光影,过了好一会儿,它的轮廓清晰起来。柏正嗓音沙哑道:“雨伞。”
他自己坐起来,知道自己身体出了问题。
过了一会儿,徐学民出来了,与他坐在一起。
一个少年,一个老人。
看着雨后晴朗的天空。
“我怎么了?”
“视网膜功能开始退化。”徐学民手指交叠,“您的耳膜,也会渐渐出现问题。”
他扯了扯嘴角:“也就是说,我会成为一个瞎子,一个聋子?”
徐学民默认了:“这并非大问题,视网膜可以移植,听力也能恢复。”
柏正垂眸:“来支烟。”
徐学民为他点了支烟。
柏正已经很久没有抽烟了,此刻甚至想咳嗽。他掐灭了烟,烟雾弥漫,模糊了他的面容。
柏正自嘲地笑了笑:“我真的是因为砸到了头,才会这样吗?从小我的触觉,嗅觉,味觉,都十分薄弱。老徐,你在瞒我什么,我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徐学民沉默。
“家族遗传病?”
徐学民摇头:“抱歉,小主子,我不能说。”
这还是柏正有记忆以来,徐学民第一次拒绝自己的问话。
柏正皱眉,难免有几分暴躁。
徐学民不能说的事情,除非有人给他下了死命令。那个人是谁不言而喻。
徐学民压抑住眼里几分痛色,他道:“趁您视力消失之前,您要去看看喻小姐吗?她最近很失落。”
柏正有几分茫然:“有一天我真的看不见听不见了,她会嫌弃我吗?”
他不怕失明,不怕听不见声音,但他害怕失去她。他那么难……才得到她的喜欢啊。
徐学民:“喻小姐是个好姑娘。”
少年眼里终于燃起了光。
“嗯,她是。”他也会好起来的,他要养她,而不是拖累她一辈子。
徐学民只为他感到心酸和苦楚。
喻嗔一直见不到柏正,她找过他一次,但是那天柏正不在家。
她心中的不安浓郁,忍不住揣测柏正到底伤得有多重。
他想来不怕苦痛,什么都一个人扛,越这样想,喻嗔越担心。
直到周三的早上,晨光熹微。
天还没亮,余巧轻轻推了推她,在她耳边道:“嗔嗔,柏少找你。”
喻嗔醒过来。
“他在银杏林等你。”
喻嗔穿好衣服,这时候还早,整栋宿舍楼安安静静。
清晨一层薄雾笼罩学校,喻嗔本以为自己很难出宿舍楼,没想到一下去,宿舍阿姨默默给她开了门。
她穿过泡桐树小道。
再往后就是一片银杏林。
喻嗔一眼就看见了他。
柏正手插兜里,安安静静看着她。他眼里的光很温柔,让她心一下安定下来。
喻嗔连忙跑过去,打量他:“哪里受伤了,还疼不疼?”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突然附身,把娇小的少女抱在了怀里。
四月的春天,银杏叶翠绿。
少年嗓音好听得像是大提琴。
“嗔嗔,我没再骗你。”
嗯,你不是骗子,你是英雄。
“我这段时间,一直很担心你,柏正,你到哪里去啦?”
柏正:“受了点轻伤,在养伤。”
喻嗔连忙道:“哪里受伤了?”
“没事,已经好了。抱着你,什么都好了。”
他这样说着,然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的目光有片刻空芒――
他的视线模糊起来,少女身上的香也淡了。
甚至她在说什么,他都听不清。
柏正不动声色,用更紧的力道抱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