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南聿泪流满面,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我全都……想起来了……他是……他是我二哥……”
他想起了一切,他想起了他是元家的幺子,他想起了九岁那年被他爹从街上捡回来的他的二哥,他想起了俩人一起长大,想起他爹被冤杀,想起他为二哥顶罪流放……
从过去到现在,所有的一切,他全都想起来了。
封野如遭雷击,一时甚至忘了呼吸。
元南聿挣扎着从榻上爬了起来,一把揪住了封野的衣领,带着哭腔吼着:“他是我二哥,他是燕思空!他是燕思空啊!”
封野脸色一片惨白,心口的地方像是被挖空了一样地疼,满腔地悔恨排山倒海地袭来,几乎将他溺毙。
燕思空,燕思空,燕思空。
从始至终,那都是他的思空,他的……空儿。
其实他并非真的不知道,他心里早有怀疑,或者说,对元少胥的话,从未真正相信过。
那个曾与自己青梅竹马的少年,他的盖世聪明,他的脾性,他的笑容,他的神态,与阙忘,没有一丝一毫的契合,分明是与他朝夕相处的燕思空,更像“燕思空”。
只是他不愿意相信,他心里溢满了怨恨,他不愿意那个工于心计、不择手段、阴险狡诈的燕思空,那个背叛他、欺瞒他、抛弃他的燕思空,是他儿时的同伴,仿佛只有燕思空不是“燕思空”,才能解释令他痛苦的一切。
可那就是燕思空,他的眼睛、他的耳朵、甚至是他的大脑都在自己骗自己,独独他的心无法受到蒙蔽,他所属意的、他所心悦的、他所迷恋的,天地间只有那么一个人,无论那人头上按的,是谁的名字。
元南聿痛苦地抱住了脑袋:“大哥骗了我们……大哥为什么要做下这样的事……他是燕思空,他才是燕思空,是我自愿为他顶罪的,他为了给爹报仇,忍辱负重了二十年,我却误会他、不相信他,为什么……为什么我没能早点想起来!”
封野只觉肝肠寸断。
他都做了什么?他强逼着燕思空否认自己的名字、否认自己的一切,他羞辱他、痛骂他、折磨他,他为自己的怨恨找到了宣泄的借口,他觉得自己在报复一个心机深沉、冷酷无情的骗子。
真正的骗子,是元少胥,是他颠倒黑白,互换了两兄弟的身份,就连燕思空通敌那件事,事后看来,亦是蹊跷,如燕思空所说,定也是元少胥搞的鬼。
封野痛苦地弯下了腰去,面上不余一丝血色。
他都干了什么?
燕思空没有害封家,反而冒着杀头的风险去劫狱救他们,他从未对自己的身份撒谎,也未对万阳和孩子的事撒谎,甚至通敌一事,都是陈霂的离间之计。
燕思空从未背叛过他,反倒一直在帮他……
可自己都做了什么?只是一再地、一再地、一再地猜忌他、折辱他、利用他、伤害他,甚至还娶妻纳妾……
燕思空没有背叛过他们的感情,是他背叛了他们的感情。
是他。
封野感到自己的心要被揉碎了。他踉跄着起身,双腿却几乎难以支撑,险些跌坐在地,他紧紧抓住了床帐,语无伦次地说:“空……我的空儿……我……我要杀了元少胥,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