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湛清转了转眼珠子:“多谢大人提点,晚辈一定好好的想,仔细的想。”
“我知道有些话,你不敢对狼王说,狼王也懒得听你说,必然是只能对我说的,或者,专门对我说的。”燕思空亲自给付湛清倒了酒,“说吧。”
付湛清举起酒杯,敬了燕思空一杯,二人对饮。
放下杯盏,付湛清叹了一口气:“楚王本打算派老师来,但老师提议先由我来探探虚实,老师确有许多话,要我转达太傅大人。”
燕思空静静地听着。
“大人给老师的两封信,老师都收到了,第二封信……”付湛清苦笑道,“老师气得大发雷霆。楚王在绝大多数事上都很依仗老师,但楚王对皇位执念太深,因与卓勒泰暗通一事,老师与楚王险些翻脸,他是坚决反对为争皇位而牺牲辽东的,但他没能阻止楚王,后来他见大势不可挽回,只好将计就计,劝楚王分兵来广宁,一来救辽东,二来围狼王。”
燕思空冷笑一声,与他猜得八九不离十。
“大人。”付湛清忧虑道,“不得京师,楚王是绝不会罢休的。如今狼王在京畿之布兵,多于楚军,且有城可守,粮草充足,若狼王不退,楚王恐怕打不进去,可楚王不退,狼王不得自由,如此僵持下去,只是两败俱伤,苦的,还是无辜的将士和百姓。”
“这道理我岂会不懂。”燕思空看着付湛清,“可你觉得狼王会把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江山拱手让人吗?”
付湛清叹道:“是啊,可待我返回大营,楚王就要派兵攻打广宁了。”
燕思空闷头喝了一杯酒。
“大人。”付湛清凝望着燕思空,试探着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狼王非让出京师不可,与他什么,他才会答应?”
燕思空直视着付湛清,勾唇一笑:“你说呢?”
付湛清眨了眨眼睛:“晚辈不敢妄自揣测。”
燕思空又喝了一杯酒,心头思绪翻涌,付湛清的这个问题,正是他绞尽脑汁在思索的。
“大人少喝几杯吧。”付湛清温言劝道。
“我还未醉过。”
“是啊。”付湛清淡淡一笑,小声说,“大人怕是只醉人。”
“什么?”燕思空没听清。
付湛清抬头看着燕思空:“大人一心为狼王筹谋,为广宁竭力,可为自己着想过?”
“烂命一条,有什么可着想的。”燕思空嗤笑道,“我烧楚军粮草时,便没打算活着回来,奈何老天爷不收我,还要罚我继续在这红尘中挣扎翻滚。”
付湛清皱起了眉:“大人怎会这样想?大人在我心目中,是出尘脱俗的天人,理应有一个好前程,或好归处。”
燕思空失笑:“你太高看我了,也不知你到底听了什么市井传言,那些说书的,为了多赚几钱茶水,可什么都编得出来。”
“我不听旁人的,眼见为实。”付湛清道,“而且,老师口中的大人,也与世人说的不一样。”
“啊,也是,你在市井之中,又怎会听到关于我的好话呢。”燕思空笑道,“他们都叫我……嗯……‘骑墙公’,没错吧?”
付湛清垂下了眼帘:“世人不懂大人,有朝一日,若我能登阁拜相,我必为大人正名!”
“不必了。”燕思空轻轻摇摇头,“我犯过很多难以弥补的过错,背叛、利用过很多人,遭天下人耻笑,并不委屈,我不在乎身后之名,只在乎生时的未完之事。”
付湛清的眼眸中难掩伤感。
“湛清,也许这是你我此生最后一次相见了,你确有几分像我,望你不必犯我犯过的那些错。今后无论身居庙堂与江湖,无论做什么官,为谁的臣,都以民为重,以社稷为重,复我大晟海晏河清、威加宇内的太平盛世。”
付湛清眼眶一热,他站起身,朝着燕思空深深鞠躬:“晚辈,谨记于心,莫不敢忘。”
燕思空也站了起来,朝他拱了拱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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