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欲哭无泪地环视了黑黢黢的屋子一圈,心道:这就是所谓的鬼魂自带磁场,导致线路紊乱短路么?霸气侧漏什么的也不是这么漏的喂!!要按顾琰这么个霸气法,光是电路、电器维修这一块就得多出好多费用……原本觉得拿了拆迁补偿,手里握着那么些存款,宽裕不少,暂时都不愁钱的苏困同志顿时对他荷包的未来产生了深深的担忧。
不过这个想法刚冒了个头,他就看到了站在一边的顾琰略有些尴尬的神情,于是他果断地把那想法掐死在了摇篮里,一脸决然地想:烧钱就烧钱吧,大不了我再努努力,多赚点回来。tt
不过他显然是白规划了一场,因为后来,顾琰在帮着他翻箱倒柜找蜡烛的时候,再也没碰过任何一个开关、插座或是电器,十分注意地避开了所有的电线,他避让的动作十分自然,看起来一点也不刻意,但是还是被苏困注意到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人在晚上,情绪会变得比较敏感的缘故,苏困拿着几根从某个放杂物的柜子底翻出来的蜡烛,看着顾琰的举动,莫名觉得有点心疼。至少在他看来,顾琰之前回来的时候,尽管头发被剪了,但总体看起来心情不错,这跟他恢复正常模样变成实体多少有些关系。但是现在,他似乎又变回了平日的那种状态,心情说不上好坏,沉静如一潭深泊的样子。
大概是刚才电线短路的事情让他明白过来,尽管他恢复了实体,看起来似乎重新拥有了血肉和生命,碰得到,摸得着,但终究不是真正的人,他依旧有着鬼魂的很多特性,不用呼吸,没有心跳,身体里流动的也并不是真正的血液,甚至普通人能正常使用的东西他都用不了。
人死不能复生,即便他现在看上去与常人无异,也还是不能在这个适合正常人生活的世界里随心所欲……
苏困一脑补就有些刹不住车,也忘了去拿打火机,只是那么怔怔地站在那里看着顾琰的背影。
“找到了,是这个么?”顾琰从厨房的柜子最里面,翻出苏困要的东西,举起来就着窗外透进来的光打量了一下。他以前在接待外来使节的宴会上见过不少这种透明材质制作的酒杯、酒壶。他手里的这个,看起来和传统的酒壶不大一样,方肚细颈,没有酒塞,瓶口套着个金属制的盖子,肚上还贴着张纸,上面的字看不大清,不知道是不是苏困所说的料酒瓶。
话问出口,却半天没听到回答。顾琰有些不解地转头看向一旁,此时的苏困还没从怔愣中回过神来,窗外淡淡的光线把他的眉眼照得很柔和。顾琰被他眼里含着的模模糊糊的情绪弄得顿了一下,才站起身,把手里的酒瓶放在台子上,走到苏困面前,拍了拍他的脑袋,声音低沉而和缓:“想太多。”
“诶?”苏困两手都抓着蜡烛,抽不出爪子把顾琰的手掌扒拉下来,于是只能顶着顾琰的手,仰脸看他。
“能恢复至现今这状态,我已然很满足了。大师说这次只能持续几天,但日后若是我自己修出实体,维持数十年也不成问题,虽与常人有异,但也算是侥幸多得了一世寿命,再求更多便是贪心。”顾琰顿了顿,垂目与苏困对视了片刻,又道,“只是……给你添麻烦了。”
“什么话!把你在柜子里摸来摸去沾满了灰的尊手从老子的头顶拿开,就不麻烦了。”苏困一边愤愤地道,一边在心里碎碎念:靠靠靠他怎么又知道我在想什么了!背着我偷偷练了读心术?这算作弊好嘛!这样我岂不是一点隐私都没有了!
顾琰听他又“老子”来“老子”去的,忍不住又轻轻拍了苏困的脑袋一下,道:“好好说话。”
苏困:“哦。”说完他才发现自己简直对这句话产生条件反射了,顿时抽了抽嘴角心道:这是真的不是把我当宠物驯养的嘛?!
被他嘀嘀咕咕的样子弄得有些无奈的顾琰,忍不住回身拎起台面上的酒瓶,在苏困面前晃了下,道:“你还没说你要找的是不是这个。”
“啊对。”苏困把蜡烛塞进顾琰手里,接过料酒瓶打开瓶盖,拿了根蜡烛插进瓶口里。
这三根蜡烛是苏困和耿子墨住进来之后,以防万一买的,当时那店里白蜡烛不够了,也不知那店主从哪里翻了点红蜡烛出来,凑了三根。苏困对颜色什么的无所谓,也就一并买了。这两年里,夏天限电的时候用过几次,不过每次都只烧了一会儿,所以这回找出来的时候,每根都还剩了大半。这酒瓶也是以前用来放蜡烛的,一共三个,用完就塞回了柜子里,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灰。
顾琰见苏困确认了,便又蹲下,长手一伸,把柜子里另外两个酒瓶也摸了出来,照着苏困的样子,拧开瓶盖,将两根蜡烛都插进了酒瓶口里。
翻出打火机点了其中一根放在餐桌上。莹莹的一抹烛光映照着厨房、卫生间和小半个客厅。比起平日能把整间屋子照得亮堂堂的电灯,这样的一豆火光反倒更容易让顾琰觉得熟悉和安心。
不过,被这光亮一照,顾琰猛地想起自己身上还沾着不少血迹。邻市的妖物是个大块头的,肉多血稠,直接染红了他膝盖往下的小半裤腿,还喷溅了一些在衣角上。这样的状况对他来说倒并不陌生,毕竟前世上阵杀敌,每每回来身上都是一层血泥。但是苏困就不一样了,照他的胆小程度,指不定又被惊个够呛。
他刚想退到烛光照不到的晦暗角落里,就被苏困抓住了手臂。
“你受伤了?!”之前光线太暗,苏困并没有看到顾琰身上的这些血迹,但是现在却看得清清楚楚,他下意识地以为都是顾琰自己的,语气显得急躁而担忧。
“不是。”顾琰被他的反应弄得心头一暖,道,“别担心,都是那妖物溅上的。”
“真的?”苏困还有些不信,毕竟血量实在有些触目惊心。
“真的。”既然已经被看到了,顾琰也就不再避让,他搓了搓之前翻酒瓶手上沾的灰,犹豫了一下,道:“我大概需要清洗一番。”
苏困瞪大眼睛:“你要洗澡?”
“不方便吗?”
苏困连连摆手:“不不不,方便的、方便的。”
“有水吗?”顾琰问了一句。尽管他大多数时候还是窝在苏困房间里,去客厅或是其他地方的次数少之又少,但是通过苏困和耿子墨的日常对话,他大概知道,这里洗澡不是找条河流或是水塘,也不是将水烧开再对上冷水,倒进沐浴桶里。
他无意间撞进过卫生间一次,见过苏困洗澡时候的样子,他用的水是从墙上的一个像莲蓬一样的东西里喷洒出来的。至于源头在哪儿,就不得而知了,他只记得耿子墨有时候晚回来了,又恰好碰上阴天的时候,会问一句有没有热水。虽然他实在不能理解天晴与否和洗澡水有何关系。
“有的,额……你等会儿,我去给你拿衣服和毛巾。”苏困说完,便又点了根蜡烛,举着酒瓶进了卧室。
他一边在衣柜里翻捡可以给顾琰穿的衣服,一边觉得脸上的温度一升再升外衣外裤共用一下也就算了,连内裤也……
不自在归不自在,苏困还是挑了条新买没多久的内裤、一件穿着比较宽松的白色背心和米灰色休闲短裤,拎了两条干毛巾出了房门。他把那盏蜡烛放在了卫生间的洗脸台上,把干净衣服放在架子上,然后退出来,咳了一声,对顾琰道:“你去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