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靖一脸茫然:“校长喝高了吧!老子手机信号都收不到,汇什么钱。”
程池困惑,自顾自地喃喃说:“那兴许是他记错了。”
—
下午程池还有最后一堂课,上完之后,她的支教生涯就算彻底结束了。
这堂课,学生们听得尤为认真专注,就连最皮的几个孩子,这会儿也专心地听课,仿佛一分一秒都不肯浪费似的。
越往后,程池心里头越是舍不得,上完了课本里的内容,她一个人孤零零站在讲台上,扫了孩子们一眼,说:“这是程老师给你们上的最后一堂课了,明天会有新的老师过来,你们要好好听她的话。”
她本来不想煽情,也没想哭,但是是孩子们先哭,她没忍住才红了眼睛。
台下那一张张的小脸,含着眼泪,又努力地压抑着,咬着唇不让眼泪掉下里,一张张倔强的小脸儿,格外地惹人心酸。
她严厉地说:“都给我忍住了!什么小事儿,也值得哭一场,又不是没书念了,换个老师而已。”
程池和以前来的老师都不一样,她并不温柔,待他们还很凶,有时候又喜欢使坏,甚至比班上最调皮的男生还会捉弄人,可是他们就是喜欢她,特别听她的话,她的话就是金科玉律,有时候校长说什么都不管用,孩子们只服她。
“老师,我给你唱个歌吧!”
有同学举手。
“老师,我给你念诗,昨天你叫我预习的诗,我都背下来了。”
“老师,那我给你跳个舞好不好?”
……
程池压抑着心里的酸涩,艰难地说:“现在…现在还在上课,那个…就李狗蛋,你起来背诗吧。”
李狗蛋穿的是一件改制的深蓝棉衣,神色颇为悲壮,站起身,走上了神圣的讲台,他深呼吸,然后大声念道:“《夜宿山寺》,李白。”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他似乎遇上了点小困难,卡在了那里:“不…”
就在程池正要提醒他的时候,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朗声道:“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
教室静置了五秒,接着全班同学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
“老师他背错啦!”
“快下来吧,你背错了!”
“老师我会背!”
孩子们抬头看向程池,程池却捂着嘴,眼泪再也忍不住,簌簌地往下掉。
同学们同时噤声,不敢再说话。
程池走上讲台,激动地握住李狗蛋的肩膀,声音颤抖:“你怎么知道…告诉老师,你怎么知道的?”
“老师我背错了吗?”
李狗蛋表情很无辜:“上午,有个叔叔说就是这么背的呀!”
他回想起,清早一个人坐在国旗下面背书,一个很好看的叔叔听见了,笑着说:“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后面一句应该是,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李狗蛋翻了翻书,说:“才不是,后面一句分明是,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叔叔说:“你按我教你的背,程老师一准儿会高兴。”
李狗蛋看向程老师,她高兴吗?
她分明哭得厉害,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根本停不住。
哼!叔叔那么好看,居然也会骗人!
—
下课铃打响,程池一个人跑到了半山坡上,夕阳正悬在山脊处。
她望着苍茫翠绿的大山,突然大喊了一声。
“胆小鬼!”
许刃,你胆小鬼!
眼泪顺着脸颊滴滴答答地流淌。
周围的山色也变得暗淡下来,她听到耳边的风吹拂落叶,夕阳渐渐斜入山峦,暖意渐收,寒气逼人,天色蓦然低沉,山中的白昼与黑夜,只有一秒的时间,心里已经留不下温暖的阳光,徒增黑暗与感伤。
她皱起了眉头,心被刺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