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来救姐的,她就在房间,你去救她啊!”
“程嘉,别闹了。”
程厉铭有往前面走了几步:“听话,跟哥下去。”
程嘉站起身后退了几步,抱着她的大提琴站在露台上面。
“只要再往前一步,我就解脱了啊!”
她流着眼泪,绝望地看着程厉铭。
“哥,你知道吗,我真的,真的好羡慕你们啊!”
“从小到大,我最羡慕的人,就是你和姐了,你们总是一块儿玩,可是不带我玩,因为我要练琴。”
“我花好多好多时间练好一首曲子,才能赢得爸爸的夸赞,而你们,只是不做坏事,不调皮捣蛋,爸就会夸你们好久好久;我羡慕你们的自由自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是我呢,我和这笨重的大提琴绑在一起,什么都做不了,哪儿都去不了,这个家,就像牢笼,就像坟墓!”
她扯着自己的衣领,往后踉跄了一步,看得程厉铭心惊胆战。
“妹妹,你别冲动,你先下来!”
“程嘉看着自己怀抱里的大提琴,咬着牙:“它是我唯一的朋友,可是明明,我最讨厌的就是它了!”
“在国外这几年,我参加了好多舞会,party,好多好多男生仰慕我,他们说我是黑夜中的安琪儿,那样的迷人,那样美丽。”
程嘉嘲讽地冷笑了一声:“我跟他们疯狂地做爱,比起男人,其实我最喜欢的,还是和女人做,她们很体贴,很照顾我,很疼我,才不像你和姐呢。”
程嘉笑着笑着,留下了眼泪。
“程嘉,你别说了,跟哥走,你不喜欢现在的生活,以后,以后咱们就不出去了,呆在家里,哥陪着你,好不好!”
程厉铭的声音颤抖了起来:“大提琴,不喜欢咱就不要了!”
“不要了。”
程嘉流着眼泪,突然笑了起来:“是啊,不喜欢,不要就好了呀!”
程嘉手里的大提琴,直接被她扔下了楼,摔在坚硬的土地上,传来一声沉闷滞重的声响,宛如生命最后的裂帛。
“是,不喜欢咱就丢掉,来,跟哥”
他话音未落,程嘉嘴角忽而扬了起来:“程嘉也好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不喜欢威胁过姐和许刃哥的自己,不喜欢嫉妒的自己,不喜欢发了疯一样憎恶着这个世界的自己。”
“不喜欢,扔掉就好了。”
她看着程厉铭,浅浅地笑着:“哥,再见。”
“不!”
程嘉含着一抹属于孩童般、最纯真无暇的微笑,纵身一跃,顷刻消失在了程厉铭那放大的瞳孔中。
程厉铭冲上高台,绝望地想要拉住她。
草地上,是程嘉扭曲的身体,她仰面躺在地上,睁大了眼睛,怔怔地望着这个世界,鲜血渐渐自她的身下蔓延开来
那一晚,大火将老宅摧枯拉朽烧了个干净彻底。
—
许刃一个人坐在产科外面的长椅上,双手抱着脑袋,绝望地等待着。
窗外,晨曦降至,夜色渐渐散开。
程嘉坠楼死亡,程正年听到这个消息,当场就晕了过去,现在还没有醒过来,而程厉铭因为手臂被严重烫伤,也还没有出急诊室。
程池身边,只有许刃陪着她。
抬头,“手术中”的红字,深深地刺痛了他的眼睛。
不知等了多久,手术室的大门打开,护士从里面走出来,许刃连忙迎上去:“医生”
他话还没说完,护士便道:“产妇的家人呢?
怎么只有你一个?”
“我就是”许刃声音急切:“我是她的丈夫!她怎么样了!有没有事?”
“产妇很坚强,那种环境下居然还能撑下去,全靠了她,孩子没事,但是还没有生下来,产妇体力已经耗尽了,她一直在叫她丈夫,你换上无菌服,进去陪着她吧,给她一点鼓励!”
许刃跟着护士进了手术室,手忙脚乱地换上了无菌服,产房里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程池躺在手术台上,早已经没有了力气,奄奄一息。
“许刃”她好像是看到了他,气若游丝,无力地呼喊着他的名字:“许刃”
“我在这里”许刃扑倒她的身边,用力抓起了她手,她的手上满是汗珠,黏黏嗒嗒。
“许刃”程池的眼泪掉了下来,表情很痛苦,低声地呜咽着:“我怕我会撑不下去。”
许刃将程池的手放到唇边用力吻了吻,伸手给她脸上擦了汗:“程池,你听着,一定要撑下去,孩子可以不要,但是你一定要撑下去!”
程池流着眼泪摇头:“这个孩子,一定要的,许刃,她是我跟你的孩子,我要给你生下来。”
许刃俯身,用力吻住了程池的眼睛。
仿佛又回到了十多年前,他骑着摩托车奔驰在山路上,赶赴与她相识的那一场盛宴。
“程池,对不起。”
许刃亲吻着她的脸,她的鼻子,她脸颊上的腥咸的汗液,他沉声道:“初次见面,我就迟到了,对不起。”
程池无力地笑了起来,伸手抚上了许刃的脸颊:“许刃,你终于肯跟我道歉了。”
感受着她掌心的柔软,他缓缓闭眼,用脸颊蹭了蹭她的手。
“许刃,你知道吗?”
程池断断续续地说道:“那年,你下来找我,带我上山看日出,我脚崴了,就在你把我背起来的那一刻,我连咱们女儿的名字都想好了。”
下一秒,一声清脆的啼哭,分割了昼与夜的交际,朝阳冉冉,刺破黑暗。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程池紧紧攥着许刃的手:“她叫许星辰。”
许刃闭上眼睛,轻轻吻了吻程池汗津津的额头:“好,就叫许星辰。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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