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知道庆王在燕山帝陵吃了多少苦,晋安帝从不是个对人心慈手软之人,他即下了狠心磨砺庆王,就不会手软。
所以当初刚去燕山之时,庆王真当自己要一辈子待在这荒山野岭之中,再也回不去了。
入目之间,满山遍野都是石头,四处冷清清的,没有人跟他说话。而入了夜,外面更是鬼哭狼嚎的,只有孤灯一盏,能把人折磨疯。
幸亏那时庆王还沉浸在无限悔恨之中,倒是没有多余的心情去注意这些。
后来好不容易打起精神来,他想起了晋王对自己说的话,便开始观察这个驻守在帝陵里的卫所。
与其他卫所不一样,燕山陵卫因为驻守在大山之中,这里离群索居,四处荒无人烟,陵卫里的将士和兵卒似乎都沾染了这里的气息,冷冰冰的像似石头人。
在这里,没有人对庆王侧目以待,甚至连道鄙视的目光都没有。若是一般人,肯定受不了这种忽视甚至无视,恰恰庆王需要的正是这些。
有晋王的提前安排,庆王乔装成一个普通的兵卒入了陵卫。等真正融入这陵卫之中,他才发现这里别有天地。
因为这里荒无人烟,除了山林就是石头,陵卫的兵卒们也没有其他可以调剂生活的东西,每日除了操练就是操练。他们每日都要操练够五个时辰,从各种山地战、平原战、攻城战、甚至是巷战,乃至各种单兵对战,甚至每月都有全军大比,胜则晋级,输则降位,一切都按照实力说话。
庆王方去的时候,自诩自己有一身武艺,也领过兵打过仗,并没有将这些人放在眼里。直到他在大比之中,被一个比他矮一头的兵卒按在地上狠狠地蹂践,他才明白什么叫做人外有人。
自那以后他改变了态度,从输到赢,到慢慢的升了小旗、总旗、百户,到带着自己的手下赢了一个又一个的对手,直至升到陵卫副指挥使的位置。
再往上是指挥使,那是整个燕山陵卫的灵魂,一个失了一条腿的老人。老人已经很老了,而燕山陵卫之所以会有别其他卫所,俱是因为这个老人。
直到这个时候,庆王才知道这个老人是晋王的人,当年晋王也曾来过燕山,却是被宁国公带来的,晋王在这里待了半年的时间,出去后大变模样。
那一年晋王十五。
庆王回忆,那个时候自己在干什么?
似乎在担忧五哥出宫后,永王和鲁王如果找自己麻烦该怎么办?成日里沉浸在自哀自怨当中,卑微而又可怜。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明白,他一直觉得五哥自打生下来就高他一等,因为他有个号母妃,有个位高权重的外祖,有个能当大将军的舅舅。
母族位高权重的皇子,总是要优越许多。
此时他才明白是如何的可笑,没有人天生就能拥有一切,上天给你的东西,你得有能力接住才成。
……
“有事?”肖继柔隔着车窗问。
“我送你回去。”
身材高大的庆王,穿一身亲王服,□□是御赐的大宛宝马。何等的威风凛凛,英武不凡,此时却是纡尊降贵地半弯着腰,凑在肖家那明显比不了王府车架的马车旁边,看起来格外别扭,也让人感叹。
肖继柔并非不知如今庆王在京中是如何的炙手可热,肖家几个男人都在朝为官,文官有武将也有,自然是听说了许多。
家里的男人虽是不说什么,但两个嫂子免不了会在她耳边说上一句,说她傻,明摆着一辈子富贵不用愁,庆王也是真心悔过了,又何必较这个真。
她较真吗?
肖继柔并不知道,连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
“还是不了,庆王爷人忙事多,小妇人自己回去便是。”
“继柔……”
“回府。”
听到催促,肖家的马夫也不敢再多留,驾着马车赶紧走了。
车已经走了很远,肖继柔的贴身丫头琼儿突然道:“王妃,王爷还是跟在车后。”
“都说了几次别叫我王妃了。”
“可……”
“我已经不是王妃了,早就不是。他回来了,我就不是了。”
庆王一路尾随肖家的马车到了肖府侧门,见肖继柔下车时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才黯然调转马头。
索性他也没事,他就这么一路骑着马慢慢走着。
他是没事,可别人有事,穿这么一身走在大街上,不是挑战老百姓们的心脏么。
庆王脑海里一片空白,像似想了许多,又好像什么也没想。几个庆王府的府卫骑着马坠在他身后不远处。
突然从旁边响起一个声音:“老七,你这是怎么了?垂头丧气的,包粉头被弟妹抓了现行?”
庆王抬头看去,正是鲁王。
对方也骑着马,身后跟着几个护卫,笑得一脸幸灾乐祸,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
庆王不想理他,调马继续往前走,可还没走开又被鲁王拦住了。
“你这是怎么了?说起来咱们也是兄弟,你有什么难处给哥哥说说,说不定哥哥还能给你出个主意。”
“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