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州县衙,今日有不速之客造访。
自打清丈进行以来,类似这种不速之客实在太多,倒也不是找上门来讨个说法。不过是为人所托,或是隐晦暗示或是敲打。
不过对方不明言,范晋川也就浑当听不明白。
“这方师爷实在太胆大妄为了,欺上瞒下,为祸乡里,威逼百姓,仗势欺人,大人不可不管啊。”来人说得摇头晃脑,一副深为范晋川担忧的模样。
“冯教谕,您实在多虑了,方师爷的为人我清楚,他不是这种人,定是因清丈之事得罪了人,被人恶意构陷。”范晋川道。
这冯教谕年过半百,食古不化,乃是泰州县教谕,负责县学一应事务,及教导当地生员。虽官职不过八品,但在当地也算德高望重。
他已仗着年长对范晋川说教了半天,见对方还是这样一副不听人劝的模样,气恼道:“范大人若执意纵容此人,恐怕会贻害自身。罢,我不过是不忍大人替人担责,既然大人听不进劝,那老朽不说便是。”
说完,便拂袖而去了。
将人送走后,小七走进来道:“公子,人送走了。”
站在窗前的范晋川,看着窗外灰暗的天空,没有做声。
“公子,你别听这老头胡言乱语,肯定是他收了别人的银子,故意来找你当说客。”
“我没有听信他的话。”
“那为何公子还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明明方师爷那边进展的很顺利,为何你反倒不高兴了?”
“方贤弟将所有污名尽揽于自身,却让我置身事外,我心中着实有愧。”
“方师爷也是为了县里政务,大人又何必耿耿于怀,方师爷不说了吗,您就是杵在那儿的一杆定海神针,只要您信任他,不动摇,他就万事皆不惧。”
“可总归……”范晋川轻叹了一口,道:“算算日子,方贤弟也该回来了。”
“应该今明两日就到了。”
魏王领密旨再赴扬州,挑动了两江一带多少的人的心。
不光扬州知府杜明亮出面了,江苏巡抚、江南提督,甚至河道总督、漕运总督、江南织造,都出面了。不管明理暗里多少人打听消息,宗钺都以此番前来扬州,是专门来大明寺与慧静大师参禅。
可其实都知道魏王是领了密旨,这对有心人来说,算不得什么秘密,可到底是什么密旨,没有一个人知道。
扬州因盐商齐聚,历来是个堆金积玉、纸醉金迷的地方。盐商有三好:造园子,养戏子,享美食。曾有人云:扬州盐商豪侈甲天下,百万以下者皆谓之小商。可再大的商,碰到真正的皇亲国戚,也都只有跪着巴结的份儿。
这次知晓魏王莅临扬州,他们求不到宗钺面前来,就托相好的官员从中搭线。
这是他们一贯的手段,不放弃任何一个攀附权贵的机会,认真来说这些盐商能到富可敌国的地步,很大一部分也就是会交际权贵。不然凭什么盐商可以垄断,可以‘永永百年,据为窝本’,
就凭这永占引窝一项,就足够他们富得流油了。
这次宗钺明明刻意规避,还是住到了盐商所建的院子,当然从表面上说的和盐商没什么关系,是杜明亮的私人园子,供宗钺暂时居住。
哪知这不过才第三天,就有盐商送来的美人流进园子。
身穿薄纱的美人倒在地上,哭得如泣如诉,这么冷的天,外间的炭盆烧得并不旺,可没人让走,她也不敢走。
杜明亮匆匆赶至,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况。
他在家中已经睡下了,有人来报魏王殿下发了怒,这不连帽子都没戴好,人便赶了过来。
他顾不得去看地上的美人,让人去传话求见。
不多时,德旺从里面走出来了,对杜明亮苦笑道:“杜大人你可算来了,殿下怒得不轻,殿下打算过两日去找慧静大师参禅,正斋戒中,闹得这么一出,你说这真是。”
杜明亮满头大汗,道:“德公公,实不相瞒这园子也确实不是下官的园子,就凭下官的俸禄,也购置不起这样的宅子。可你说一府长官,平时若有上峰、钦差前来,没个地方招待住着也不成,这不那黄家的就主动供了一处园子,平时就空着用来招待贵客,下官实在没想到他们如此大胆,竟敢做出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