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耍杂耍的班子。
似乎是一家子,中年男人带着儿子表演戏法,边上有个中年妇人拿着铜锣敲着吸引观众。
这种障眼法的把戏,凤笙看过不少,但知春知秋没看过,看得津津有味的。
此时正演到男人说要去王母娘娘的蟠桃园,摘个仙桃给大家凑凑喜气,就见他拿起一盘绳索往天上抛去,绳索凭空立住,并越升越高,直到一盘绳索拉完,男人伸手扯了扯绳子,似乎在试是否牢固。
“我上了年纪,也笨拙,儿还是你去吧。”
“爹,我不去。”那小童似乎十分害怕,哭着不干。
男人满脸悲苦:“儿啊,咱一家人流落此地,身上的银钱已花完,只能靠些祖传的本事混口饭吃,你那几个弟妹已两日没吃饭了,你去偷个仙桃讨了众看客的欢心,是时有了赏金,咱一家人也不愁吃喝。”
父子两人上演一出悲情戏,最终那小童终于被父亲说动,搓了搓手往绳索上爬去。他爬得极快,很快就到了人仰头也看不见的范围。
这时,隐隐有打斗声传来,突然绳索一阵晃动,就在一众看客都为那小童提心吊胆之际,从空中落下一个偌大的桃子。
男人呼道:“这是我儿偷了蟠桃!”
紧接着传来一身惨叫,数块残肢落了下来,俨然是小童之前所穿的衣服。
男人扑了上去,大哭:“我的儿啊,定是被那看管蟠桃园的神仙给发现了,所以杀了我儿。”敲锣的妇人也扑上去哭,悲悲切切,让人闻之落泪。
人群里有人说:“戏法我们也看了,却没想到害了孩子,有钱的出个钱场,总要意思意思。”
于是人们纷纷解囊,知春也没忍住,掏出一小块碎银,上前放在那铜锣里。
凤笙站在一旁笑看着,忍不住摇了摇头。
“这戏法是骗人的,人肯定没死。”范晋川突然道。
凤笙忙拉着他往外面走去,边道:“行了,你自己知道就行,看破别说破嘛,人家行走江湖讨碗饭吃不容易。”
“可这是在欺骗百姓。”
凤笙松开手:“那你去揭穿吧。”
“我……”
这时,身后人群里传来一阵叫好声,却是那小童死而复活,正在向众看官道谢。
“做他们这行也不容易,不过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当看客们都傻啊,不过是节日凑个喜庆热闹。”
“贤弟可看出中间的窍门?”
凤笙斜了他一眼:“我要是能看出别人的独门绝技,我该不做师爷了,也去摆摊卖艺,可比师爷赚多了。”
听了这话,范晋川首先想到的是方贤弟刚做他师爷的一件事。
与凤笙的薪俸有关。
世人都知晓绍兴师爷好,但绍兴的师爷也是出了名的贵,每年至少一百两银子起,还不算上三节六礼,四季衣裳,平时吃用。这只是最普通师爷的价码,若是有名望者,例如给哪位封疆大吏做过师爷的,甚至千两的价码也不让人惊奇。
可一个知县每年的俸禄不过七十两。所以别看当日范晋川许诺的很爽快,在来泰州的路上就纠结上了。磕磕绊绊几次,都没好意思道出窘状,还是凤笙主动问出口,获知这一事情,以主要是向范兄请教学问,不求钱财为名,将薪俸降至年三十两,这件事才算解决。
其实范晋川又哪里不知方贤弟是体谅他的窘状,可让他学着一些官员巧立名目收刮百姓,他又做不到。
同时,他又忍不住在脑中幻想出——方贤弟穿一身粗布衣衫,敲着铜锣卖艺的场景,忍不住笑出声。
“贤弟真是个风趣的人。”
“谁风趣?”
这搭话声突兀,两人转头去看,却见勾庆一身褚红色的锦袍,手里捏着两枚文玩核桃,含笑看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