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一阵交谈,言语融洽,凤笙坦述自己的来意,邹运判也表示欢迎之至。这让方凤笙不禁感叹,这趟来淮北是来对了。
按理说,凤笙等人远道而来,该是摆饭了,尤其这也到了中午饭点。可邹运判却一点这种意思都没有,那位姓李的副运判不停在旁边给他使眼色,他似乎都没看见。
这让凤笙不禁有些尴尬,踌躇一下,出言道:“此地可有住处供以暂时落脚,我等赶路而来,也有些疲乏了。”
“住处自然是有的,方大人稍等,本官这便命人去安排。”
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凤笙等人被带下去安置了,直到属于海州分司的人都离开了,凤笙才发现这邹运判竟真打算不管他们的饭。
她倒是无所谓,可——
“这姓邹的,就这么把我们晾着?”童百户皱眉道。
凤笙尴尬道:“也许邹大人不太懂这些繁文缛节,我见他官服陈旧,衣着简朴,待客之茶也是十分普通的茶叶,想来家境是不宽裕的。”
“粗茶淡饭都没有么?寻常人都懂得礼数,莫说他不懂。”
好吧,凤笙也不知该怎么解释了。
这时,门外来了个一个老仆,站在台阶下道:“两位大人,老爷备了粗茶淡饭,请二位前去用。”
说曹操曹操就到,两人对视一眼,随这老仆一同去了。
饭菜摆在一个厅里,还真是粗茶淡饭,就是些寻常人家的菜式,装在粗瓷大碗中,摆了好几碗。邹运判正给凤笙二人让座,这时一个穿着围裙的老妪,端着一碗菜走上来。
邹运判道:“饭菜乃老妻所做,万万别嫌弃。”
即使嫌弃也不会当面说啊。
不过等菜上齐后,凤笙和童百户拿起筷子尝了尝,味道还真不错。谈不上珍馐美味,但家常味道却是顶顶足的,而且分量也多。
童百户是行伍出身,最是厌恶文人吃喝全是小碗小碟,一筷子下去半盘菜没了,这种分量很受他待见。
“方才李副运判还在埋怨我这主官太不通人情世故,本官倒也想出手阔绰,去街面上叫个席面,回来款待两位大人。可惜俸禄有限,养家糊口都难,寻常家中米粮还需我与小儿垦地耕田才有,只能委屈二位大人吃这些粗茶淡饭。即使是这酒,还是自己酿的,算不得口感上层,全一个醇香。”
习武之人都好酒,童百户咪了一口,顿时辣眯了眼。
果然够醇!
就因为这酒,他方才对邹运判的不满顿时烟消云散。
凤笙问道:“邹运判可勿怪我多言,运判大人乃是六品官,每年的俸禄也有百两。如若只吃粗茶淡饭,一家几口应该绰绰有余,何至于需耕田去换米粮?”
邹运判一笑,老脸上的褶子深了几分:“方大人只算一家用度,可有算这分司衙门各处开支?朝廷规制的官员吏目不过数人,可这偌大一处分司衙门哪处不需要人手,即使老夫一再裁减,也是入不敷出。”
“难道……”后面的话,被凤笙吞了下去。
“方大人是说为何不收那些盐商的办公浮费,或者问他们讨要好处?”
凤笙面现赧然之色,大抵是入境随俗久了,在她心目中,几乎没有几个当官的是不贪的。范晋川算是一个例外,可这位例外在她的劝导下,对下属偷偷捞点补贴什么的,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办法,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的事,在哪儿都不会存在,想要旁人忠心为你办事,就得先把人喂饱了,总不能让人饿着肚子跟你干活儿。
“且不说这淮北盐场萧条至此,近多年盐场已经裁减的只剩三处。这每年就出一趟纲盐,老夫实在没有那个手段,能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一年。索性贪不了几两银子,不如干脆不伸手,免得污了一身清誉。”
凤笙品味过来后,赞道:“老大人大智慧!”
邹运判咂了一口酒道:“这不叫大智慧,不过是蠢人蠢办法而已,是让我摊上了这地方,如若换到泰州、通州两处分司,看到那银山银海,盐山盐海,我也不敢保证自己不贪。”
“老大人说话挺有趣的。”童百户道。
经过这么一出,三人倒也相谈甚欢,所以之后邹运判询问凤笙这趟来的真实目的,凤笙也没有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