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明卿的房间陈设跟他一模一样,只是比他要整洁很多。他是个懒人,李让是个工作狂,他们两人的卧室乱得跟狗窝一样,臭衣服臭袜子满天飞。任明卿和庄墨的就不一样了,衣柜一边挂着熨好了的衬衫,另一边挂着西装外套,皮鞋、运动鞋各占半边天下,在地灯的照耀下简直像商场的橱窗。
谭思捡起了任明卿的NB:“这双配色好看!”回去买一双。
底下庄墨和许唯笑起来。谭思惊醒了,放下了任明卿的鞋,绕到了书桌前面。电脑开着,屏幕上是任明卿早上新写的稿子,大概是中午他睡觉的时候庄墨在看。谭思就看过任明卿那篇全文删除的文章,其他的全都没看过,避嫌,谭思对他的商稿水平还蛮好奇的,坐下来翻看。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底部字数统计:1.1万字。
谭思“诶”了一声,年轻人的创作激情真可怕啊。
他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面目扭曲。
他不信这个邪,又打开了注明是昨天的稿子,匆匆看了一遍,面目继续扭曲。
抛开手速不讲,度他山现在的稿件质量,对比他自己的稿件质量,只有五个字可以形容:爸爸打儿子。
如果说第一个人物小传的时候,他还揣测度他山太匠气,缺乏灵气,那么写到现在,度他山已经完全进入故事当中了。他的文章结构还是精心设计过的,但是他可以做到浑然天成。谭思意识到他所鄙夷的匠气竟然能够带来源源不断的灵感的,因为世界观越写越大,故事越写越厚实,灵感也就越来越多。
度他山本身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把前期的稿件,重写了。随着对人物的了解加深,他的复盘使得原本优秀的故事上升到了神作。
原来缪斯很难在一片空白上给你一个绚烂的点子,有也只是一个点子。但如果能有坚实可靠的故事打底,缪斯会慷慨地给你遍地开花。
谭思“操”了一声。他此时此刻才意识到,也许沈从心的耳提面命是对的,也许度他山的全局规划是对的,也许李让日以继夜的练习、累积和操大纲是对的。创作就像是驾驶着一节火车在一片硕大荒芜的原野上驰过,灵感就像花儿一样,很少,昙花一现,但因为他们一直在往前走,所以他们源源不断地遇见了那些花儿。
而他停在原地,他被缪斯砸中的几率即使因为天赋问题比别人多一些,也比不上这些一直在飞驰的列车,得见更多的风景。
可是……
他实在是个直觉流作家,他们这种大纲到底是怎么做的呀?
桌子上没有任何稿纸,他打开抽屉,两个牛皮笔记本印入了眼帘。
——
庄墨坐在沙发上,含笑听着许唯在对面滔滔不绝,不停地点头,但已经不再开口。他们谈了十五分钟了,许唯即使唱独角戏,却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是不是以为这是观文的年度总结会议?
他已经好几次看向一旁的任明卿,希望许唯可以不要再说了,这里有个作者在码字,许唯好像根本没有体会到他的良苦用心,继续高谈阔论。庄墨起了疑。许唯是个很会察言观色的人,他不会连这么明显的暗示都看不出来,他是故意的?
因为谭思的枪手团队禁入处罚,谭思写不完了,所以许唯亲自上场对任明卿进行嘴炮攻击?
任明卿哭起来了。他一张一张抽着纸巾抹眼泪,对着屏黯然神伤。
庄墨放下心来,任明卿没有被许唯影响到。他肯定写到谁死了,或者什么热血的桥段,沉浸其中难以自拔。他在做全局规划的时候理智到可怕,庄墨试过,他最多可以同时处理12条线索,但是一旦开始书写工作,他又非常感性,经常写着写着就哭得停不下来。理智与感性,这两种素质都是一个作家必须具备的。
不过他不知道再任由许唯这样滔滔不绝下去,任明卿还是否能保持他的入戏状态。
他扫向许唯的眼神变得凌厉了,无论如何,都要结束这无意义的谈话。
“你晚上几点的飞机?”庄墨突然出言打断了许唯的话。
“六点。”
“时间不早了,早点过去吧。”时间当然还早,但他足够厚颜无耻,他相信同样厚颜无耻的许唯能够听明白他在赶客。
许唯捏着自己的皮手套。他的眼神没有看上方,丝毫没有,但是他知道谭思没有从任明卿房里出来,他一直在监视三楼的动静。他现在不敢走,因为他不确定谭思拿到那两条暗线没有。可是沈从心已经起疑了。沈从心向来不喜欢自己,不信任自己,也了解自己,只要自己稍微露出一点破绽,他就有可能猜到。
庄墨从他一瞬间紧张的表情中感觉到了端倪,冷下了眉目:“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许唯犹豫地看了他两眼:“我其实是来跟你谈谈小慕的事。”
沈从心愣住了,坐回到了沙发上。许唯心底里暗笑,他永远知道沈从心的死穴是什么。
“她怎么了?”沈从心紧张道。他最近两个礼拜没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