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是这么无巧不成书,一个星期之后,那一年的美投慈善晚会上,齐然跟祁思明两个人又碰了头。
“我以前打排球可是专业级别的。”
齐然问他,“有多专业?”
“代表国家队参加过比赛,得过铜牌。”
他们那次的场地是当地有名的俱乐部,内部就是个豪华游乐宫,祁思明说这话的时候像个大男孩,齐然当即决定下楼和他来一局。齐然虽然是业余爱好者,但球技并不弱,企业年度排球比赛他连续五年都蝉联冠军。
热身赛前,祁思明说,“齐然我也不讹你,你输了话就多捐点钱吧。”
中场休息的时候,他的几个叔伯闻风而来,重复了好几遍“这人是我们最大的客户”,并投给他严肃的眼神,祁思明一边擦汗一边说“我知道啊”,然后拿着巨额的支票,聊着科技股,快快乐乐地把美投最大的客户给打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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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聪明的人一般都不善解人意,善解人意的人又往往没法极具魅力,但是祁思明好像不是,他敏锐又活泼,极为吸引人。
也不是祁思明要炫耀,但和所有竞技性球类运动一样,选手是分级别的,任何一个有国际排名的选手都能让祁思明输得体无完肤,但是齐然这样的非专业选手跟他绝不是他的对手,就算他很有潜力。
只要祁思明愿意,他能让齐然绝对接不到他的发球,轻轻松松用21:2打败他。但是他没有。他给了齐然一个全力以赴、又势均力敌的比赛,给了他你来我往的精彩回合,最后把比分停在13:11。
有时候,胜利并不意味着生存,准确才是。
他并不是攻于算计的那类人,所以行事套路也无人可以复制。
后来他爸妈也意识到他自来熟的这个能耐了,会玩敢玩,可以毫不费力地和所有重量级客户保持联系,所以干脆每年社交季直接把祁思明拎过来撑台面。
美投每年三月份的重头戏就是这个星光熠熠的慈善晚会,虽然对公司来说象征用途高于实际用途,但好歹是一项不容轻忽的盛事,除了一些明星以外,各方人士都有出席,转个身就不知道会撞上哪个新崛起的合伙人,或者是某某行业的领头人物,总之人物关系错综复杂,而作为举办方,非祁思明这种人物压不住阵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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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那天祁思明很累。
他从VI区回来之后,周一忙到周五,后来快结束的时候,他一个整天活力四射的人也要被掏空了。喧嚣热闹给了他重回权利核心的危险感,豪华的酒会大厅是装扮过的亚马逊野生丛林,人人光鲜衣着,没有生存指南。
他躲去了大厅的壁橱一角,白色的灰烬从壁炉飘落,燃烧的原木闻起来带着清新的气味,让他忙里偷闲地抽了口烟。
他熟悉这种应酬,但是因为太过熟悉,他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离开过这里。
只放空的那一会儿,祁思明感觉女人的腰肢、裙裾和首饰在他眼前都晃出了重影,之前他厌倦了这里的名利场,跑去首都,莫名认定国会的大楼都有海阔天空之感,可是现在回想他感觉那些都好遥远,遥远得像是一场荒诞派的梦,没有首都那一纸传票,没有VI区,也没有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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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鉴同过来找他喝酒,问他你这几天干嘛去了,他都觉得超现实,他只离开了几天吗?为什么他感觉已经过了很久?
他有一瞬间甚至有点没法接受自己已经有伴侣了这件事,就这么几天已经和一个人山盟海誓,他惊恐地往回想,忽然意识到,他和凌言好像重逢第一天就上了床,第二天就确定了关系,第三天他跟到VI区,第四天热恋,第五天陪着凌言处理学校抗议事件,然后他居然就开始记恨凌言不带他去见家长。
这进展太快了,快得简直吓人。快得让人后怕。
要是有人说他在外面已经消磨了一个月,他都是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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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感觉自己像是吸食了有毒的花。
凌言的皮肤那么冷,眼神寒霜似的不好接近,可是他身上就有那种感觉,祁思明咬紧牙关也想伸手去碰碰他。他陪着他,可以一夜不睡地守着这个人,可以半夜给兄弟打电话,就为了早上的一碗粥,祁思明听说在上个世纪,只有夫妻才同床共枕,他以前从不觉得这说法如何,可他第一夜跟凌言上床时候,他手掌贴合着他微凉的皮肤,甚至会因为想到这句话而微微战栗。
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冲动,冲动到不管不顾地要和一个人室外野合,他抱着他的时候,他感觉自己是那么爱他,爱到恨不能烧毁自己的骨头,再揉碎他的,然后灰烬簌簌而下,就焚化在彼此的血肉之上。
自此同生共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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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现在他离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