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崇给了叶澜一个“你懂得”的眼神,让叶澜老老实实地趴在了床上。
趁萧崇给自己换药的功夫,叶澜问,“你老家是哪的啊,家里还有人吗?”
萧崇眨了眨眼,还没回答,叶澜就又说,“如果你很想回家的话,我其实也可以差人送你回去的。”
“不用了,”萧崇拿着一个小罐,用手指从里面取了一小块软膏,轻轻涂在叶澜的伤疤处,“现在那个地方已经被风雪掩埋住了,我家里人也都没了去向。”
叶澜沉默了一会儿,去年北境确实下了一场极大的雪,连着十二天,连罗北城这种在北境已算是繁华的地方,满街都是冻饿而死的人,更别提其他地方了。
“那他们……”
“他们没有死。”萧崇知道叶澜想的是什么,“当时我把自己卖给了奴隶贩子,换了十文买炭火的钱。”
“什么?!”
“如果我能再长得壮一点,可能价钱会更高,但没关系,十文钱足够他们过完整个冬天了。”萧崇欲言又止,“我也是被带走之后才知道又下雪了,还那么久,不过我想娘亲一定带着弟弟都搬走了。”
叶澜一时说不出话,好久才开口,“我帮你找找他们?”
“不用,”萧崇叹了口气,如果叶澜真的托人去找,对他们来说才更危险。
萧崇给叶澜上好药,把他的衣服重新翻下来,盖在伤处,想着不然帮叶澜找些解闷的小玩意,就听见叶澜闷声开口,“萧崇,你把我扶起来。”
萧崇照做。
药香忽然包裹住萧崇的身体,这怀抱里的温暖让萧崇觉得眼眶都发烫了。
“你才只有九岁,”叶澜的声音低低的,“没必要这么坚强。”
萧崇怔了半天,抬起手环住叶澜的后背,轻轻地拍了两下。
这个人真的很奇怪。
他从常家人的手里把自己救下来,却又威胁着自己为他当差还钱;他颐指气使地使唤自己,却在自己犯错时候替自己挨罚;他明明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眼下却同自己共情似的比自己还要哀伤……
萧崇只有九岁,正是心灵最加单纯的时候,却见遍了人心险恶,受过了有些人一辈子都不见得会有的苦。
已经准备封闭内心的时刻,却被这个人笨拙地在心里开了个缝。
……
“二少爷,您就算真那么想出去玩也不用哭成这样啊!”桃花忽然走进门来,从袖子里掏出个帕子,在叶澜的脸上抹了两下,“我刚才特意让人去传话,您猜猜,我把谁给您找来了?”
叶澜泪眼朦胧地抬起头,一见眼前人就破涕为笑,“梁邱,你这个没良心的,还知道看看你二少来?”
萧崇这时候也从叶澜的怀里钻了出来,他呼了口气,背对着人用手蹭了下眼角,差一点,差一点他就要哭出来了。
梁邱咧着嘴,往叶澜后背瞟,“我本来以为你爹就关你几天呢,哪知道今天常勤来学堂,说你被你爹打得直接晕过去了。”
“常、勤。”叶澜咬牙切齿,“他总有天得死在我手上!”
“行了,把二少您的雄心壮志快收起来吧,看我带什么来了。”梁邱走到床边上,把宽袖里的东西拿出来,是个筛盅。
梁邱笑道,“去不了赌坊,咱们就自己过过瘾吧。”
萧崇叹了口气,看着叶澜瞬间就进入了赌徒的角色里,这个人,也太奇怪了。
第11章
桃花特意说过,今天叶家夫人和小姐一起回来,要萧崇早早给叶澜拾掇好了。
萧崇便用小小的身子支着还迷糊着的叶澜,拽着他一通忙活,他边给叶澜梳头发,边想着自己以后一定要比叶澜长得高才行。
叶澜终于打了个哈欠,算是清醒了点,噘着嘴很委屈似的,“萧崇啊,我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