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妈顺手将那空在一旁的被子抽过来搭在林小齐缩成一团拱起的被子上,皱着眉头,有些犹豫地说道,“小齐,快起来,老爷说他有急事要回去处理,早饭都来不及吃,你快起来送送他。”
奶妈知道林小齐有多么粘他的父亲,有多么希望能和父亲有更多的时间相处,这么多年来,他每次在周骥来之前很多天就盘算着爸爸来了要和他说些什么话,要和他一起做什么事情,在爸爸刚走,就数着日子算下一次爸爸来是什么时候,可是,周骥哪里有多少时间来陪他,哪次不是下午来了,第二天一早就要离开,和儿子在一起的时间每个月就是那么几个小时,林小齐是奶妈带大的孩子,在心里,他不仅是自己伺候的少爷,已经完全等同于自己的亲子,在头天晚上,林小齐那般高兴和周骥商量今天的行程事情,而一大早,又要告诉他爸爸马上就要离开,不能陪着他去那些地方了,无论是谁都不能忍心的。
林小齐还没有彻底清醒,听到奶妈的这句话,开始并没有反应过来,在被子里蠕动了一下,从鼻腔里发出含糊的哼哼声。
等奶妈的话在脑子里打了几个转,一遍一遍地刻画加深,到最后终于明白其中的意思,并且一并明白奶妈为什么不是用中气十足的呵斥他起床而带上安抚和怜惜的意味,用这样的犹豫的带着心疼的语调来叫他。
林小齐一下子清醒,眼睛倏地睁开,带着水汽,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声音有些艰涩,“爸爸,爸爸他又要走了?不是说今天会留下来的吗?”
“老爷有事情……”奶妈说了一句,看到林小齐那副伤心的样子,就说不下去接下去的话,将林小齐的衣服拿过来放在床上,正要劝解他,周骥就从外面客厅进来了。
奶妈看了周骥一眼,又看了看林小齐,没有来得及说接下来的劝解的话,垂头出门去了。
周骥也知道自己马上离开会让林小齐伤心,但是,他也不得不走,而且,在他心里,他一直是觉得,儿子以后什么时候陪都可以,可有些事情是等不得或是不能耽误的,所以,他总是撂下儿子,去处理自己认为不能耽误或是必须去做的事情,并认为这才是男人该有的处事方式,不然,他哪里能有现在的成就。
林小齐躺在床上没有动,看到周骥进来,赌气地钻进被子里,将整个人都躲在里面,甚至连呼吸都不想呼吸,只觉得此时闷死自己也好。他其实是在看到周骥那一霎那,眼里就浮上了泪水,他讨厌爸爸总是这样,给了他希望,又将这希望随意打破,让他伤心失望,心里的伤心和烦闷让他不想见到爸爸,而且,也不想让爸爸看到自己蓄满泪水的软弱的眼。
周骥坐到床沿上,伸手要将林小齐的被子掀起来一些,“小齐,这样不会闷着么?”
林小齐将被子抓得紧紧地不让周骥抽动,咬着牙不发出声音。
“小齐,爸爸有重要事情要回去处理,今天不能陪你去爬山了,你原来不是定的和班上同学一起去的吗,那今天和他们一起去也是一样的。”周骥想到头天晚上林小齐欣喜雀跃安排今天行程的脸,也颇愧疚,于是,放柔了声音安慰。
林小齐心里难受,勉强忍住哭泣,在被子里带着怒气地嗡嗡说道,“你要走走你的,我不要你管。”
周骥知道林小齐生气了,但是,孩子就是这样的,怒气来得快也会去得快,而且,他这样的生气多是一种使性子的赌气,周骥并不特别在意,在林小齐拱起的被子上拍了拍,说道,“你们过不了多久就放寒假了,我派司机来接你到S城里过寒假吧!到时候,爸爸一定陪你,你想去哪里,想做什么,爸爸都陪着,这样可以么?”
就知道爸爸又是在开空头支票,但是,拥有这样的空头支票总比没有的好,林小齐一边伤心赌气,一边愤愤然地在心里责怪总是不信守诺言的爸爸,但也只好妥协。
林小齐在被子里憋得难受,将头露了出来。
周骥看林小齐一双红通通的眼,里面含着委屈责怪,清亮的泪水在眼睛里蒙上了一层却没有掉出来,看起来更加楚楚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