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的沉默良久,体贴的送来了一份冰,将这些鱼都冻鲜了起来。
之后下人来汇报,说是柳姑娘悄摸摸让丫鬟去厨房摸了几个馒头,每顿用馒头就着鱼吃,主仆俩一日五顿,两天内趁着新鲜把十几盘鱼全吃光了。
管事的人来说时,陪坐在罗圈椅的杨府公子笑容僵硬,他都不敢看主子,生怕主子一个不满意,连他也送了小命。
只隔着一扇屏风赔笑:“这,倒是个胆小又实诚的。”
要命的主子忽然吩咐给一个待选的美人送十几盘的鱼,还要求全部吃光,杨公子冷汗滴下来,只当主子要么想活活撑死那丫头,要么等那丫头拒绝抬手就处置了。没料到,那丫头胆子小,不敢不吃,又有点小聪明,分成两天。说起来还算是个实心眼的,说吃还都吃了,没敢剩。
“主子,您不喜闹腾,不懂事的。如今就剩下三个了。安静,懂事,也规矩。您不妨赏个脸,叫来伺候?”
杨公子笑得只当自己是青楼老鸨,拼命推销自己手中的姑娘。
主子出来匆忙,一个侍女都没带。身边伺候的事总要有人做。这等差事落在他头上,他可是苦心积虑准备下来,选这些有规矩的去伺候,说不定能有用。
褚余不置可否。
杨府派来了三个嬷嬷,瞧着就十分规矩,分别给了最后三个姑娘,一一照应着练规矩。
柳安安自小出身王府,旁的不说,这些规矩一直牢记于心,嬷嬷教了她一遍,就不再来指导她了。
三日后,杨府给送来一套全新的衣裙。
出门在外,柳安安已经把自己守孝的身份暂且忘记。让丫鬟替她换上了云霞粉的衣裙。乌黑的长发挽了一个百合髻,只配上了一根粉白细绒花簪。
出了门,那通判府的庶女和州判府的嫡女也都是一样的打扮,三个人在中庭聚集,彼此问候。
两位官家仕女笑意盈盈,轻言细语十分从容,彼此视线中都有一丝渴望。
柳安安怂,低着头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要去见那个人了。
要去到那个暴君的身边了。
肯定要死的。
暴君是不是身高一丈,力大无穷?她会不会一个照面就被拧断脖子?
死在异地他乡,魂魄会不会永远被拘在杨府的院子里?
柳安安一路想着自己的各种死亡惨样,后背一阵发冷,腿软得走路都轻飘飘的。
杨府很大。从柳安安她们居住的小院一路顺着石板路出了两道门,才抵达前院。前院各个出口,都由身着统一的侍从把守着。这些人瞧着与杨府的下人不同,细细盘查了一番才放行。
柳安安瞧着,多少与王府里偶然得见的军士有那么几分相似。只匆匆打量一眼,不敢多看,埋着头从身边过。
走得近了,前方管弦丝竹的鸣奏声越发的清晰。
停留在台阶下,柳安安心跳声砰砰地大,越走近越难以呼吸。
两扇门被丫鬟推开,一个白面的小哥儿前来引路。
“姑娘们请。该知晓自己是来做什么的,待会儿可都注意些。”
州判府的嫡女不着痕迹排在了第一位,提着粉裙率先跟在那人身后,脚步都可见兴冲冲。
通判府的庶女不甘示弱,虽然落后半步,硬是靠着脚步快,挤上去与她并肩了。
柳安安只恨不能退到一千里外,半垂着头,双手攥紧了衣袖,走得每一步,都又慢又碎,
送死,不用太积极。
柳安安在心里安慰自己。
虽然早死早超生,但是能多活一刻是一刻啊。
进了那扇门,柳安安不敢乱瞧,顺从得在管事的指挥下,和另外两个少女一起跪在堂中棕垫上。柳安安在落后一步的情况下,正好是跪在她们二人的身后,她本就生得细弱,恭顺地趴着时,完全让人挡了个严实。
柳安安没敢动,垂着眸,眼角余光只能看见左右两侧筵席在座几人的衣摆。
丝竹悠悠,偌大的堂中除却这缠绵乐曲外,安静得吓人。
“主人,您身边没个伺候的人,到底不太方便,小的斗胆,替您选了这几位乖巧懂事的,您看,是不是可堪一用?”
堂中响起一个青年的声音,恭敬顺从,又在谄媚中夹杂着谨慎。
主人。
定然就是那暴君了。
暴君就坐在上座,距离她不过几步之遥。
柳安安一想到这个,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要死了,她要死了。
柳安安趴在地上,抖了半天,脑中忽然想到,她此次前来,不单纯只是千里送人头的。她是为了埋伏在暴君身边,做一个细作,保护镇南王府的。
她不可以这么软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