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纯黑的瞳孔中光芒陡然盛到了极致,骨节分明的手指握在一把未出鞘的匕首上,随着一声斗意昂扬的剑吟,无尽的仙泽蓦然爆发。
上霄剑出鞘!
惊天光芒闪动,古老而繁复的纹路密密麻麻覆盖剑身,勾勒出一个个晦涩难懂的符文,顾昀析手掌一握,上霄剑便嗡鸣着落入他的手中。
而上霄剑落到甫一落到顾昀析手上,就开始慢慢的变化模样,原本被仙泽缭绕的剑身像是被泼了一盆浓墨,取而代之的是森寒魔气,上古尘封的气息扫荡,几乎就在顷刻之间,玄天门两根直耸入天的玉柱化为齑粉,纷纷扬扬洒落,像是人间冬天的雪沫,又像是春日绵密的细雨。
这个时候,顾昀析没有耐心再慢慢等候天族来人,他手一招,没有别的花样,直接一剑斩下。
无与伦比的压迫之感从他身上迸发,结界之内的无数仙娥仙官被这一幕吓得亡魂皆冒,尖叫声此起彼伏,在死亡的气息面前,再寻不出往日身为仙者的半分淡然自若。
顾昀析这一剑,直接斩向了那七十二重仙宫,天地变色,飞沙走石,惊雷汇聚成张牙舞爪的虬龙,绕在上霄剑周围,携雷霆万钧之势而下。
上霄剑高悬,尚离着一段距离,边沿处有些没有禁制守护的仙宫就被惊天的剑气撕裂,像是泄了气的球,软塌塌地散开了架。
这等架势,看得余瑶眼皮直跳。
财神咂了咂嘴,语气唏嘘:“同是上霄剑,怎么在不同人手里差距就那么大呢。”
余瑶嘴角抽了抽,心想大哥咱两同为废材,给我留面就是给自己留面,这么浅显的道理你怎么总是不懂呢。
结界外,虹销雨霁,结界内,火光四起。
就在那抹刺目剑光即将劈在凌霄殿上时,一只千丈庞大的巨手牢牢将其握住,两相对峙之下,那手掌与剑光同时散去。
“帝子这是何意?”威严的声音如闷雷,天君身后跟着一众绷着脸压着怒气的天将和长老,清一色的白袍银衫,规矩又刻板,正如天族一惯的行事作风。
顾昀析抬眸,骨节分明的长指轻飘飘点在半空,于是结界四方凭空浮现出四朵巨大的黑焰火莲,温度节节攀升,那些火莲十分妖异,盯着多看两眼,理智与神魂都要一同燃烧起来。
做完这些,顾昀析眼底划过浓烈的讥嘲,一句废话也懒得讲,直接无视了先前天君的质问。
“让云烨出来。”他道。
天君被他的举动激得眯了眯眼,饶是以他这样的心性,见到这样说打就打的小辈,哪怕知道这个小辈有非同一般的身份和本事,也还是不由得生了三分气性。
活了这么久,第一次遇到这样嚣张狂妄的。
当真什么也不放在眼里。
天君到底眼神毒辣,他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顾昀析手指上冉冉跳动的黑色冷焰,再与一双含着讥笑似是刻意与他对视的眸子,呼吸微不可见一顿。
那纯黑的蕴着无与伦比威严的瞳孔中,俨然是两朵无比清晰的黑焰莲,缓缓盘旋,瑰丽而摄人心魄。
这魔炎到底寓意着什么,没有人比天君更清楚。
天族许多根基不稳的小仙身上,都曾出现出这样的火苗,不过比起顾昀析的天差地别,而这个时候,天族士兵就会绑来那堕魔的仙者,当着众仙的面,将其剔除仙骨,投入凡间,以儆效尤。
天君平素处事再沉稳有度,见到这样的情形,也有一瞬间稍纵即逝的诧异。
云存身为天族太子,又与顾昀析属同辈,他当先一步跨出,白袍卷软银边,脸上噙着怒意,声如云雷滚滚,散至结界的每一处:“我当帝子为何来我天族滋事,原是心性不稳堕了魔。若是帝子克制不住心底嗜杀邪性,大可直言,我天族囚仙笼可助帝子一臂之力,总比帝子动辄大开杀戒,滥杀无辜的好。”
说到后面,他已是冷笑连连。
果然,开口就是一大盆的脏水。
而听了云存这一席颠倒黑白的话,结界中的天族人看顾昀析的目光,很快就从敬畏转变成了惧怕,多是缩着脖子心有戚戚的模样。
余瑶目光一瞬间变得极冷,她错步挡住天族那群人看向顾昀析的视线,声线清冷:“囚仙笼还是留着给天族内讧,狗咬狗时再拿出来用吧。我十三重天做事看因果原委,一人做事一人当,不牵扯无辜,但若天族执意庇护云烨,今日事情,无法善了。”
云存皱眉:“余瑶神女莫要蛮不讲理,上回在蓬莱岛,诸神众仙见证,是你亲口允了仓俞祖师的三月之限,眼下才过去几日,便做不得数了?”
余瑶早料到他们要拿这个说事,嘴角扯出个讥嘲的笑来。
扶桑一身青衫,在他们几个非白即黑的衣着中,格外惹眼,自然,同样惹眼的,还有一身喜庆彤红,亮得近乎反光的财神。???c0
此时,扶桑稍往前行一步,面容俊逸,声音温和,徐徐道来:“太子殿下可是把我忘了?蓬莱的山门,非一般人想进即进,想出即出,仓俞虽辈长位尊,也需遵守我蓬莱的规矩,不请自来,我,很有意见。”
“自然,她说的话,也并不作数。”
云存怒气更甚:“扶桑,仓俞师祖乃我天宫记名长老,蓬莱之宴,我天族乃收金柬备厚礼而入,随行人数,自然也由我天族内部定夺。”说罢,他目光扫过结界中那一地断壁残垣,又沉着声音道:“不过多一人进蓬莱尔,你便如此动怒不讲理,那今日你等堵了玄天门,一言不发便欲大开杀戒的做法,我天族又该如何处理?”
“处理?”尤延眼一斜,手掌朝虚空微握,盘旋着黑色纹路的长镰显露,被他牢牢抓在手里,“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这老东西,也好不到哪里去,半桶水乱晃荡,脑子还不开窍,真是白活了那么多年。”
尤延说话一向不给人留情面,嘴巴一张,能将人说到地缝里钻进去。
气氛一瞬间剑张弩拔。
“处理?”顾昀析也捉了这两个字眼反复咀嚼,神情似笑非笑,“杀了你,就不需要处理了吧?或者,得将整个天族夷为平地才行?”
他的杀意太过明显强烈,直慑灵魂的威压逼来,云存这样的修为,居然觉得皮肤有些刺痛。
他心下大骇。
这意味着,顾昀析并没有夸大其词,他真有杀死他的能力。
“够了!”天君目光闪烁几下,面色阴晴不定,最后朝着他们摆手,无比冷淡地告知:“各位来得不巧,晔儿不在天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