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身世,莫说配一个劣迹斑斑的庶子了,就是配天子,也不是使不得的。
“朕已拟旨,封虞家女为郡主,同时罚舅舅一年俸禄,勒令苏诚仄禁闭半年不得出府。”严褚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望着那身形略佝偻的身影,声音和缓下来:“朕看在舅舅的面子上饶了诚仄一命,还望舅舅不要叫朕为难。”
苏俞一愣,随后默不作声朝他磕了个头。
他本就不是个迟钝的,自然能听明白严褚这番话里的深意。
这将是帝王给予苏家最后的警告和宽纵。
不过一日时间,苏家一女一子一前一后被皇帝亲自下令禁闭的消息传遍了京都的大街小巷,成为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料。
经此一闹,苏家像是彻底收了心一般,老实安分得不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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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一场西南风伊始。
窗子外头的芭蕉叶隐藏在浓深的夜色中,只露出个大概的轮廓,依附在上头的虫儿也跟着歇了声,不再喋喋不休地吵闹。
建章宫熏着的香叫元欢觉着头晕脑胀,清茶便赶紧使人撤了下去,但到了夜里,元欢的头疼之症不但没有缓解,反而发作得越发厉害了。
等太医来建章宫,开了药又熬好端到床榻前,已过去了足足一个多时辰。
严褚来的时候,元欢才喝完药,整个人蔫蔫地歪在垫高的软枕上,脸色苍白,身形消瘦,竟是从所未有的清减脆弱。
他最见不得这样的画面,本就风雨欲来的脸色顿时更沉几分,那张最是俊朗的面容愣是叫人不敢再看上第二眼。
满屋子苦涩的药味中,唯那味清冽的竹香格外突出。
元欢其实早就闻到了,也早就听到了。
他身上的香味那般特别,脚步又那样和缓,清茶和桃夏都默不作声地退了下去,她便是猜,也能猜出是谁来了。
这若是前些时日,她早就高兴地凑上去,糯声糯气问他为何这么多天不见人影了。
可元欢此刻的心情就如同刚刚喝下去的苦药汁,一点点泛开在舌尖上,继而一路到喉咙口,再缠缠绕绕漫到了心上。
她润了药汁的嘴唇娇嫩欲滴,只是蠕动了半晌,惊觉自己竟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严褚上前几步到床沿边,将她凄惨的小模样收入眼底,一时之间,也分不出是心疼多些还是恼怒多些。
这人端的是一时半刻都不让人省心。
她睫毛上下轻颤,显然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到来,但并没有说话,严褚想起前几日元盛来传的话,只以为她是在耍脾气。
“怎的气性这样大?”严褚皱眉,修长食指微弯,将她鬓边的一缕发丝挽到耳后,露出半个白嫩的小耳朵以及那张娇艳的小脸。
元欢这才抬眸朝他看去,她现在虽瞧不见严褚的神情容貌,可在梦里,百转千回的皆是这人的身影。
她突然环住自己膝头,将小脸埋在柔软的锦被中,只逸出一声短促又抑制不住的哽咽哭音。
“你将我送回琼玉楼吧。”
这是她的第一句话。
“以后都别来瞧我了,先前……先前的那些胡话,你便当我从未说过吧。”元欢说罢,从锦被中抬头,实在是觉着伤心又荒谬,忍不住的又从喉咙里发出几声抽泣来。
严褚的手就这般僵在了半空中。
他眸中酝酿着的汹涌江河,在这一刻决了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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