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相贞心平气和的说话:“既然酒品不好,自然还是少喝为妙。在家里闹一闹,没有关系;到外面要是失了态,就不好了。”
顾承喜喝不惯洋酒,所以端着酒杯摆了架势,他喝得有一搭没一搭:“大帅今天肯喝酒,必定是有了好事情吧?”
霍相贞已然又把高脚杯喝得见了底。在副官给他倒酒的同时,他抬手扯下了自己的领结,又捻开了衬衫的第一粒领口。他是真的升了温,热烘烘的酒气从领口往外散发,是酒精混合了他的体味。顾承喜不动声色的做了个深呼吸——霍相贞的气味,对他来讲,是能催情的。
霍相贞的眼里仿佛已经没有了顾承喜。慢条斯理的抬起手臂,他开始去解自己的袖扣。翡翠袖扣是碧绿剔透的两滴水,晶莹的像是要在他的腕间流动。解开袖扣,挽起袖口,直到亮出两条小臂。将一侧胳膊肘架上了餐桌边,霍相贞用另一只手端了酒杯,眼望前方仰头灌了一大口酒。
顾承喜凝视着他,看他喝得兴致勃勃,看他喝得踌躇满志。他猜不出他此刻的心思,只知道他是真高兴了。
又一大口喝空了酒杯,霍相贞侧身把杯子往桌角一放,然后靠着桌沿转向了顾承喜。微微的低了头偏了脸,他显出了饱满的额头和乌浓的剑眉。若有所思的盯住了顾承喜,他忽然微微一笑:“吃啊!”
顾承喜盯着他棱角分明的嘴唇,心猿意马的将要恍惚。副官将斟得半满的酒杯送到了他面前,他垂下眼帘盯了杯中琥珀色的白兰地,盯了良久,末了却是低声自语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然后一口干了杯,他长叹一声,坐正了身体,喃喃的又道:“落日解鞍芳草岸,花无人戴,酒无人劝,醉也无人管。”
话音落下,他魂不守舍的笑了一下。而顾承喜虽然没有咬文嚼字的本事,但也隐约听懂了后一句诗文的意思。
“大帅。”他借酒盖脸,半真半假的开了口:“花我是不能戴了,但是只要您愿意,酒我会劝,您喝醉了,我也能管。”
霍相贞充耳不闻的望着前方,望了良久,忽然开始笑,一边笑一边抬了双手,用手指在桌沿上来回的敲,同时摇头晃脑的开始哼了曲调。顾承喜不禁站起了身,弯腰问他:“大帅?您干什么呢?”
霍相贞半闭了眼睛,随着节奏摇头晃脑,居然还能随着节奏说出话来:“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万古愁……”
顾承喜直起了腰,去看站在门口的元满。元满也是一脸的懵懂:“顾团长,你先帮我照顾着大帅,我这就去给秘书长打电话!”
元满连打了好几个电话,终于很辗转的找到了马从戎。马从戎仿佛也正在忙,听说霍相贞喝醉了,他经验丰富的告诉元满:“没关系没关系,他的酒劲儿,来得快去得也快。不是已经弹上琴了吗?你们现在先把他架到楼上书房去,然后打开留声机,放华尔兹的片子。你们中间有没有人会跳舞?没有的话也无妨,给他一把椅子,让他抱着椅子跳……什么?他喝光了一整瓶白兰地?哎哟……”马从戎牙疼似的吸了气:“那就不好办了,谁让你们给他喝那么多的?”
元满也慌了神:“是大帅自己要喝,我一眼没注意,酒瓶子已经空了。”
马从戎开始训他:“他要喝,你就给他?全由着他来,要你干什么用?今晚儿我回不去,你们自己看着办!总而言之,别让他摔着,也别让他冻着。你身为副官长,难道这些职责还要我再教你一遍吗?”
元满被马从戎胡卷了一顿。悻悻的挂了电话,他回了餐厅想要见机行事。然而进门之后,他发现餐厅里只余副官勤务兵,吃饭的二位却是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