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喜敛眉垂首,一身的恭顺:“是,大帅。”
霍相贞最后转向了马从戎。神色不善的将马从戎扫视了一番,他重新撅了屁股探了身,从汽车座位上找出了个金灿灿的小东西。顾承喜看得清楚,见那东西是个坏了弹簧的领带夹子。而霍相贞把领带夹子往马从戎脸上一扔,随即弯腰上了汽车:“跟我走!”
马从戎摇着脑袋无声一叹,然后笑模笑样的也上了汽车。院内众人目送着汽车渐行渐远,只有顾承喜俯身捡起了领带夹子。领带夹子上面镶了星星点点的碎钻,换个弹簧还能用。他把领带夹子揣进了口袋,旁人见了,只以为他贪小便宜,而他是贫苦出身,正所谓人穷志短,贪小便宜也属正常,所以无人在意。
白摩尼中午喝了一小碗米粥,此刻正是昏昏欲睡。楼下冷不防的响起一声怒吼,吓得他立时睁了眼睛,心脏都随之一缩。欠起身竖了耳朵,他本来胆子就不大,如今更小了,惊弓之鸟似的瑟缩着听。
与此同时,楼下客厅中的霍相贞握着白摩尼的手杖,劈头盖脸的抽向了马从戎。马从戎抱了脑袋往后退,方才下了汽车往楼内走时,他故意落后几步,已经从元满口中得知了霍相贞盛怒的原因——这位大爷早上想找件皮袍子穿,然而从元满开始,往下的人没有一个知道皮货存在哪里。后来终于有人找到了储藏皮货的大柜子,可因皮货珍贵,所以柜门带了暗锁。家里的钥匙全在秘书长手里,秘书长不露面,想开柜子,只能撬锁。
霍相贞由此憋了一肚子气,亲自出门要去马宅找人,结果半路领带夹子还坏了。霍相贞自己拿着夹子摆弄了一路,险些被弹簧崩了眼睛。气上加气的到了马宅,他扑了个空。
事情都不大,然而全凑在了一起,于是霍相贞便彻底的暴跳如雷了。
马从戎知道他对自己是特别的能发疯,所以讲了策略,不和他硬碰硬。护住头脸躲避了手杖,他一步一步的往后退。将要退到门口了,他脚下一个踉跄,一屁股坐在了门帘子前。与此同时,霍相贞没轻没重的将手杖往他头上一甩,手杖脱了手,结结实实的敲上了他的手背关节。他疼得低低哼出了一声,随即胸口受了沉闷的一击,是霍相贞对他动了脚。一脚踹过来,他顺着力道滚出了厚重的棉门帘子。紧闭双眼蜷缩了身体,这一下子几乎截断了他的呼吸。他咬紧牙关忍了半天,才忍过这一阵痛,缓过这一口气。
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扶着墙壁,他慢慢的起了身。周遭很安静,大帅发脾气,一般的副官全吓得退避三舍了,只有元满还一脸惊惶的敢留下来。留下来归留下来,他孤零零的站在楼梯旁,也带了几分要逃的意思。
正在他迟疑之时,马从戎喘息着扭过脸,很温和的向他微微一笑,然后用气流送出了轻声:“别怕,是冲我来的,没你们的事。”
元满睁着大眼睛看他,感觉他这一笑有点瘆人。
霍相贞没有出客厅,除了在动武之前骂了马从戎一句之外,也再没说过一句多余的话。对于马从戎,他是上去就打,打完就算。
客厅里安静,客厅外也安静。马从戎扶了墙壁缓缓而行,又对元满说道:“我得回屋歇歇……”他佝偻着腰,自嘲的低笑:“这一套全武行啊,真能闹出人命。”
元满向门帘子又看了看,见是真没动静,便伸手扶了马从戎,把他搀去了走廊尽头的屋子里。
马从戎歇了小半天,傍晚时分,他又露了面。
他换了一身单薄的便装,而且洗了脸梳了头。在开晚饭之前,他先进了餐厅。手里端着一杯热咖啡,他想喝了它提提神。咖啡滚烫的,他背对门口站立了,低头晃着脑袋去吹热汽。估摸着咖啡可以入口了,他正预备要喝,不料一条雪白餐巾从天而降,正勒住了他刚张的嘴。紧接着餐巾收紧了,霍相贞将餐巾两角在他后脑勺上打了个死结。
然后,霍相贞便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