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从戎态度很好:“大爷您息怒,我一直在找工程师,这位爵爷只是我捎带手弄回来的,没耽误正经工夫。您和他练练把式摔摔跤,既能强身健体,又能解闷,实在是比打篮球强。您说是不是?”
霍相贞不耐烦的连连挥手:“什么屁话!带着你的爵爷滚出去!”
霍相贞终日忙碌,先把自己的卫队重新恢复了规模,又让三辆装甲列车驶向天津,在津浦大厂接受检修。除此之外,他也去面见了张老帅,因为打仗没打好,所以被张老帅骂了一顿。骂就骂了,他自认该骂,心悦诚服的没有话说。
天气越来越热,江苏守军已经把革命军彻底逐到了长江南岸。段中天和霍相贞是一起得意了,护国军也偃旗息鼓的没了动静。
顾承喜从宁阳县回了济宁县。无所事事的坐在屋里喝了小半天的酒,他心中半明半昧的,又有了点神魂出窍的意思。天热,酒也热,他喝得汗流浃背。
小林看出他是有心事,但是思来想去的,不知道他盘算的是哪一出,于是忍不住骂道:“看你那个半死不活的贼样,你能不能出去遛遛你的腿,别总坐在屋里灌黄汤?”
这句话挺有效果,他真把顾承喜骂出去了。等到顾承喜出了门,他又踩着门框往外看。顾承喜走路直晃,小林怕他半路摔跤。
顾承喜挑着阴凉地方往前溜达,九曲十八弯的拐了一阵子,他在一处长廊中见到了白摩尼和杜家双胞胎。
白摩尼穿着一身浅绿的丝绸裤褂,面颊却是红扑扑的。他拄着手杖,靠着长廊阑干半站半坐。双胞胎一边一个,嬉皮笑脸的抢着对他说话。忽见顾承喜来了,双胞胎登时打了立正:“军座!”
顾承喜没理他们,醋意更是丝毫没有。手扶廊柱望了白摩尼,他忽然笑了一下,脑子里乱纷纷的,往事的片段开始在他眼前过电影。霍相贞走的那天,他看见了李克臣。李克臣原来对他很好,总说要给他算一卦,一直没机会算。然而那天大家碰了面,李克臣对他视而不见,根本不看他。
他做团长的时候,李克臣都肯对他亲热;现在他成军长了,李克臣反倒不肯理他。他心里明白,李克臣其实是看不起自己了。
老朋友们的关系都断了,只剩了一个马从戎,可马从戎也无非是想利用自己做保镖。顾承喜望着白摩尼,心想这一个是走不了,要是能走的话,也早把自己踹了。自己一直活得兴兴头头,可是怎么最后活成这样了呢?
忽然间的,他很想对白摩尼说几句心里话。他醉得舌头都僵硬了,一句话说得艰难迟钝:“我……我爱一个人……爱成仇了……”
白摩尼对着他一翘嘴角,给了他一个虚假到极致的微笑。
顾承喜一身一身的出汗,额角细碎的短发全贴了头皮,眼神闪烁着没了焦点:“你笨,我也笨……你是大笨,我是二笨……”
白摩尼和双胞胎全嗅到了浓烈的酒气。双胞胎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不该把军座扶回屋里去。白摩尼则是坐得稳当——顾承喜杀了他天性中的羞怯与惊慌,他仿佛是混成了个雪白的小瓷人,不很坚硬,不很结实,然而空了心,没热气。
顾承喜闭着眼睛晃了一下,硬着舌头喃喃又道:“成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