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相贞本不想理顾承喜,但是心中一转念,他又想顾承喜毕竟是军中的人,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所以这个电话还是该接。走到电话桌前抄起听筒,他“喂”了一声,随即就听顾承喜急切的开了口:“大帅……”
他这回叫的是“大帅”,不是“平安”,让霍相贞的心里舒服了一点:“军分会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撵我的人收我的枪?”
电话另一端的顾承喜顿了顿,随即答道:“大帅,这都是上头的决定,究竟是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不过您放心,您要是不服这口气,可以暂时先把卫队打发了,我派人过去保护帅府,不让警察插手。等到风头过了,您再把卫队召回来就是。”
霍相贞握着话筒想了想,忽然感觉这话暗藏杀机,很不对味——警察进门,他算是受了政府的软禁和监视,自然是不好;可换了顾军的士兵进门,他岂不是又成了顾承喜私人的俘虏?再说这都是“上头的决定”,顾承喜连“究竟为什么”都不知道,他就有权力取代警察接管霍府了?他这么理直气壮,凭的是什么?
霍相贞越是细想,越觉可怕。可现在再和顾承喜打嘴皮子官司,又太无聊,没意义。扭头向外叹了一口气,他“喀嚓”一声,挂断了电话。
一夜过后,对峙仍然在继续。给霍府运煤的大马车被挡在了侧门外,霍府冬天对于煤的消耗是特别大,所以每个月都要让煤厂送煤过来。等到大马车调头离去之后,警察索性封锁了霍府周遭的几条街道。马从戎的汽车刚刚开到街口,就被警察拦住了。
马从戎刚从天津过来,汽车装载了他和一箱子冷冻虾仁。这虾仁大得罕见,他打算把它送给霍相贞吃——前几天遇见个做皮货买卖的朋友,朋友自称前一阵子刚和霍府做了一笔大生意。他一打听那生意的详情,差点没当场心疼得背过气去——皮货论堆卖!败家子!傻子!疯了!
日子过得都开始卖衣裳了,想必在饮食方面也无力继续阔绰。马从戎上次吃了闭门羹,气得要死;现在消气了,他又打算过来碰碰运气,顺便给大爷送点虾仁吃。街口平白无故的封锁了,必是有个缘由在里面。马从戎下了汽车,和路卡上的警察谈笑风生,不出片刻的工夫,便打听清楚了来龙去脉。
带着粉红色的小鼻尖钻回汽车,他和虾仁一起先回了城中的宅子。急三火四的进了门,他开始往霍府打电话。接电话的人是安德烈——安德烈听出了他的声音,当即唤道:“喵长。”
马从戎没工夫和他扯皮,直接问道:“大帅呢?”
安德烈的中国话像是有了进步,语无伦次的说了一串:“大帅在带人凿井,没有水了,上面是冰,下面是水。”
马从戎一皱眉毛:“啊?什么意思?”
安德烈做了解释:“没有自来水,有水井。水井结了冰,井底没有结冰。”
马从戎一瞪眼睛:“没有自来水?”
安德烈继续说话:“自来水,电,全没有,煤也没有,暖气也没有。吃饭有,开水有。”
马从戎急得直跺脚:“那他什么时候回来?我有话要和他说!”
听筒中忽然响起了安德烈的惊呼,正是霍相贞进了门。不等马从戎吩咐,安德烈直接把话筒送到了霍相贞手中,而马从戎在这边听着,就听霍相贞也不知是干了多重的活,粗气喘得呼哧呼哧。骤然想起大爷曾经得过肺炎,也不知道到底好没好利索,马从戎听着他沉重的喘息,心里苦,嘴里也苦:“大爷,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