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有些不好意思,绕过写字台走到了他的身边:“它很美丽。”
霍相贞没看出红梅有多美丽,不过让安德烈出去又搬回一把椅子,他决定正正经经的教安德烈写几个字。
安德烈一心向学,然而执笔的手一直在哆嗦,写出来的笔画全是波浪线。霍相贞站到了他的身后,握着他的手缓缓落笔。写完一个字扭了头,他见安德烈拧着眉毛抿着嘴唇,蓝眼睛睁得很大,不由得开口问道:“吓着了?”
安德烈抬头去看霍相贞,声音也是颤的:“笔太软了,毛太软了。”
霍相贞一手扶了写字台边,一手继续握了他的手写字:“笨蛋!”
从这日起,霍相贞开始认认真真的做起了先生,上午下午必给安德烈开一次课。一个教,一个学,转眼间便到了腊月二十九。
霍相贞给安德烈放了寒假,安德烈则是在吃过晚饭之后跑去厨房,用大水壶烧起了热水。春节是个大节日,总该洗个澡换身衣服,干干净净的过节。楼下的大池子是用不起了,不过楼上还有浴缸。他找到了一根扁担,挑着热气腾腾的大水桶一趟一趟的往楼里跑。水特别热,在外面晾一路也还是热。大桶的热水注入浴缸,登时腾起一团温暖的雾气。霍相贞站在一旁,弯腰伸手试了试水温,然后笑了:“好。”
霍相贞宽衣解带进了浴缸,安德烈也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了一旁。身体一边是浴缸,一边是一大桶热水,水蒸气左右夹攻的温暖着他,让他很惬意的眯了眼睛。霍相贞在坐入热水的一刹那间长叹一声,自言自语的说“舒服”。安德烈听清楚了,下意识的跟着重复:“舒服?”
霍相贞点头一笑:“是舒服。”
安德烈抬眼望向他,看他垂着眼帘微笑,脸是湿的,显得眉毛很黑,睫毛很长。在电灯光的照耀下,水珠子亮晶晶的点缀了他的肩膀胸膛,皮肤透出了赤金色的光泽,让安德烈联想起一尊神像——不是苍白受难的神,是威武的、异教徒的神。
安德烈坦然的继续眯了眼睛犯懒,身体很温暖,内心很平静。
霍相贞洗过之后,安德烈往浴缸里加了半桶热水,然后脱了衣服也迈了进去。他知道自己的毛病,虽然同时认为那本来不算毛病。毛巾打了厚厚的香皂,他将自己反复搓洗了好几遍,最后又用余下的半桶热水冲净了自己。裹着霍相贞的睡袍出了浴室,他打着冷战跳上了大床。掀开棉被往里一滚,他愣头愣脑的直接滚进了霍相贞的怀里。而霍相贞顺势抱住了他,低头凑到他的颈窝处深吸了一口气。最后抬头松了手,他一拍安德烈的后背:“这味儿还差不多!”
安德烈红了脸,自己扯开睡袍前襟,低头也嗅了嗅。香皂是很好的香皂,他也感觉自己如今是满身芬芳。
夜里关了电灯,霍相贞没有再翻身背对了他睡觉。而他沾沾自喜的蜷成一团,入睡之后又变成煨灶猫,拱到了霍相贞的腋下。
大年三十的清晨,安德烈早早起床,先出大门去了附近的馆子,买了两百个生饺子。饺子冻得像小石头一样,可以随时煮了吃。霍相贞也没闲着,从副官处的空屋子里往外搬烟花。烟花还是一个月前从炮厂运回来的,年年副官们都要放烟花,他想今年也不能例外。哪知道后来陡生变故,烟花还在,放烟花的人却是各奔他方了。
烟花很沉重,副官处距离后头的小楼又颇有一段距离,霍相贞看着一屋子的烟花箱子,简直要犯愁。他有力气,但是干活的时候很笨,力气全使不到点子上。与此同时,安德烈在厨房里也开了工,用一把很大的菜刀切胡萝卜,要为晚上的年夜饭做准备。刚刚切出了山似的一堆胡萝卜丁,忽有一名警察探头缩脑的走了进来:“安先生,忙着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