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到了岁数,不管自己服不服老,都免不了要话多嘴碎,尤其是喜欢忆当年。有些话,他非得对白摩尼才说得明白,也非得白摩尼才能听出趣味。他和白摩尼之间,已经不是简单的肉体关系。有些牵连,说不清道不明的,关乎精神,带着点心有灵犀的意思,虽然一个还小,一个已经老了。
扭头望向窗外,他忽然说道:“今天天气好,带你出去逛逛?”
白摩尼爬到他身边,依偎着躺下了:“脸都成这样了,我还有心思出去玩儿?今天你伺候伺候我,给我烧几口烟吧!”
连毅似笑非笑的充耳不闻,不言不动。于是白摩尼唤了一声:“老不正经的?”
连毅依然是不答应。
白摩尼加重语气,直呼了连毅的表字:“刚锋?”
连毅还是装聋作哑。
白摩尼忍不住踢了他一脚:“连毅!”
连毅终于笑出了声音,抬手一拍他的脑袋:“没大没小的东西,我——”
话没说完,外间忽然响起了小勤务兵的声音:“报告军座,顾军长来了。”
连毅威胁似的指了指白摩尼的鼻尖,随即又俯身狠狠的亲了他一口。下了暖炕披了外衣,他趿拉着皮鞋走出去了。白摩尼趴伏在暖炕上,看到了窗外顾承喜的身影。顾承喜现在的架子和派头都已经很足了,背着双手迈着方步,他对连毅一口一个“老兄”。连毅因为实在是有底气,所以还敢一如既往的对着他拍拍打打嘻嘻哈哈。老兄老弟亲亲热热的往上房走,而白摩尼拖过烟盘子,开始给自己细致的烧烟泡。
鸦片混合了香水的气息,浸染了他的衣服、他的身体。顾承喜的出现让他感到了一阵快意。这个人很厉害,很猖狂,但是他敢当面锣对面鼓的和这个人交锋。
他也知道逞一时口舌之快不是本事,可是先前他只敢躲在连毅背后,向对方甩些闲言碎语泄愤。这回自己干得漂亮,虽然被连毅打出了满脸的伤,但是他丝毫无悔。
这一顿毒打,挨得应该,挨得也值。对得起大哥,也对得起连毅。唯独对不起那个死在霍府楼里的卫士,可是没办法,人命本就分出三六九等。白摩尼对那个卫士没感情,对待没感情的人,他也可以彻底的冷酷。
连毅说打死人就打死人,起初他吓得心惊胆战,看得多了,也就渐渐的麻木了。如果必要的话,他也可以举枪解决一两条人命。
白摩尼侧身枕着个大枕头,这一阵子他是长在炕上了,因为左腿疼得简直不能沾地,而他又不能单凭着一条右腿到处蹦,加根手杖也没有用。慢悠悠的吞吐着鸦片烟,他又开始做起了他的美梦。人躲在淡淡的烟雾后面,与世隔绝了似的,也有一种小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