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没表情,没动作。躯壳是死的硬的,内里的鲜血却是伴着酒精,冰凉的开始缓缓流动,所过之处,全凝了霜。大哥来了?大哥怎么来了?大哥来找自己了?大哥说这次他要是干好了,就来接自己回家——大哥这一次可不是真干好了?
慢慢的抬起了一只手,他捂住自己的一侧面颊。手掌软而干燥,顺着面颊颈侧一路下滑。怜惜而又无奈的抚摸了自己,他像个混迹人间的妖精似的,忽然有了种无处遁形的恐慌。跟大哥回家?就凭他现在这个样子,就凭他现在这个名声,回家?
他已经定了形入了辙,想再洗心革面,除非扒他的皮抽他的筋,让他死一回再重新活。真的要重新活吗?难啊!
况且大哥对他的事情,到底知道了多少?大哥是个最要面子的人,而他的风流逸事,单挑出哪一桩都是丑闻。也许现在大哥还不知道,现在不知道,总有一天要知道的,知道了怎么办?大哥是个多么干净的人,能受得了?
他自己也能混着度日,所以不想玷污了大哥。旁观者清,越是距离大哥遥远,他越感觉自己是大哥的累赘。再说大哥三十出头了,也该娶妻生子了。届时整整齐齐的一家子人,带着个非亲非故的残废瘾君子,算什么事?偏他年纪还小,由着他活的话,也许十年八载都死不了。
他越想越是不行,彻底的不行。可是在全盘的否定之中,他又隐隐的藏了个小念头——如果能有一所秘密的房子,让他与世隔绝的安身,只有大哥知道地址。想见的时候见一面,只有他们两个,像是在世外桃源,也像是在梦中。
反正他是不敢正视现实,在现实的世界里,他没活好。
小念头和大主意在他心中荡了秋千,把他荡成了一瓶汩汩摇晃的酒。大主意是早定了的,小念头却是刚刚滋生成型。血流渐渐平稳了,他的身体也慢慢回了暖。犹犹豫豫的抬了眼,他忽然发现连毅一直在注视自己。双方目光相对,连毅微微一笑:“宝贝儿,你是怎么个意思?”
白摩尼沉吟着开了口:“我……”
“我”字之后,没了下文。而连毅也不追问,直接又一拧他的脸蛋:“我让你们见个面,是走是留,我不管,让你们当面锣对面鼓的谈,如何?”
然后他抬头向外下了命令:“子明,调十名机枪手,别闹出大动静!”
白摩尼心中一惊,登时抬手抓住了连毅的袖子:“你干什么?”
连毅似笑非笑的转向了他:“没什么,保护你的安全。”
随即把白摩尼揽到了自己的怀里,连毅和声细语的继续说道:“是我的人,我就保护;不是我的人,我就不保护。是不是我的人,我不强迫,全凭自愿。”
歪头凝视了白摩尼的脸,他笑吟吟的又问:“儿子,你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白摩尼睁大眼睛斜睨了他,瞳孔中闪烁了寒冷的水光。忽然冷笑了一声,他开了口:“没想到你这么舍不得我,可我大哥是能让你白杀的吗?你老人家这样吓唬小辈,真是没什么意思!”
连毅摇头晃脑的冲着他发笑:“为什么不能白杀?难道还有人敢来让我给他偿命不成?大不了他的部下披麻戴孝来给他报仇,没关系,看看是他的兵多,还是我的兵多。我打了一辈子仗,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事儿没少干,今天再干一次,也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