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天台吧。”
于是秦青就去了教师教学楼顶楼,推开天台的门,就看到一个伫立在天台的电话亭,电话亭顶端有根避雷针一样的东西,但显然不是避雷针,因为那根针高耸入云,肉眼看不到顶。
这是自由学院中唯一一个能够联通外界的通讯工具,但是也是单向的,也就是里面的人能打出去,外面的人打不进来。
秦青打开门进去,把自己的学生磁卡插进插口,话筒夹在脖子上开始打电话。
先给外界的母亲打了一个,耐心地回答了她紧张的关心后,立刻迎来了一顿臭骂,因为她不仅忘记给男朋友打电话,连母亲那边也忘了,好在秦宁在超能学院有每个月都给她打一个,所以母亲倒也没有太过担忧。
“对不起妈妈,因为潜意识里知道宁宁会给你打电话,所以我才会忘记的。”
这是真的。秦青和大部分年轻人一样都不爱跟家长煲电话粥,她一个人和教师去别的城市参加学科竞赛的时候,从来没有忘记给母亲打电话,但是一旦秦宁跟她在同一个地方,她几乎不会想起要打电话报平安,秦宁则从小到大都记得牢牢的,给家长打电话默认是她的任务。
絮絮叨叨了快一个小时,通话才终于结束,如果是别人,秦青早就挂断了电话,但是因为对方是自己的母亲,她也只好多点耐心了。
输入男朋友的号码,听着嘟嘟嘟的声音,秦青竟然难得的有些紧张了起来,她挺愧疚的,想到对方毫无预警地听到自己突然转学的消息,电话打不通,人也找不到,可能会露出被抛弃的小狗一样的神情,她就觉得愧疚不已。
她觉得,就算要分手,也应该跟对方面对面地清清楚楚地说才可以。
电话响了好一会儿后才被接起:“喂?”
是男朋友的手机,接起电话的却是一道柔软甜美的声音。
秦青顿了顿,出声:“你好,我找这个手机的主人,我叫秦青。”
“……是那个秦青吗?”女孩的声音有些戒备了起来。
“没关系,我只是说几句话而已,也得给个交代,省得他一直想着我不是吗?”
“你少自恋!”女生立即生气地反驳,那头静了一会儿,秦青可以想象到女孩纠结的表情,她耐心地等着,然后听到那道熟悉的嗓音,“谁打来的?”
女生支支吾吾,他突然猜到了什么,表情一变,立即冲过来一把抢过了手机。
秦青听到那头的呼吸加重,似乎好一会儿才忍住了情绪,说:“……秦青吗?”
“喲。”秦青跟他打招呼,靠着电话亭墙壁,看着已经暗下来的天空,“交新女朋友了?声音听起来是个很可爱的姑娘,听到我的名字也没有立刻挂掉电话,想必性格也很不错,但也有点傻,这年头这么傻的女孩也是少见了,好好珍惜吧。”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应声:“嗯。”
“另外,虽然有些迟了,但是对不起,关于不告而别这件事。”
“不用道歉,这只是把分手的时间提前了而已,”那头的声音听起来云淡风轻的,“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根本不可能走得了多远,你的内心坚定毫不动摇,要去上最好的学校,未来的目标是进入全球联盟科研中心,造宇宙方舟参与人类移民外星的项目,你不会为了任何人放弃你的梦想,而这些对我这种成绩烂到谷底智商也高不到哪里去的普通人来说,本来就是天方夜谭遥不可及的事情。说实话跟你在一起开心是开心,但是从来没有实感,压力还大到让我喘不过气来,你突然转学不知所踪我是伤心了一段时间,但是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气。”
“你还是要跟你同一个世界的人在一起比较好。”
沉默过后。
“好的,那段时间,多谢你的照顾,再见。”
“再见。”
秦青挂上电话,站在原地没有动。
电话里传来了忙音,在那个连坐磁悬浮列车都需要长达五六个小时的遥远小城中,漆黑冰冷的夜幕下,只穿着单薄t恤的少年握着黑了屏的手机,蹲下身抱住了自己的膝盖,将脸埋进膝头,从压抑的抽泣到痛哭……
他的身后,突然凭空出现了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人。
被发问的黎萍云,已经以最快的速度,恢复成原来那张严肃得不近人情的面孔了,语气平淡地说:“自由学院的规矩是什么样的,学生比教师更清楚。”
平时把他们视为空气,现在被打了才喊院长,以为自己是学生就可以对教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吗?谁没个脾气?
更何况黎萍云此时产生了一种久违了的感觉,她感觉血液在燃烧,心海澎湃,她看着秦青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挺拔骄傲的身影,这个少女的模样还是三个月前的那样,五官精致漂亮,但因为没有什么表情、气质冰冷而显得不好相处,颇有一种高岭之花的傲气之感,如果不是她的衣着打扮彰显她的家境底蕴都只是平民水平,还以为她是个千金大小姐。
可此时,她才终于看到她的身姿挺拔如青竹,漂亮的黑眸是沉静而坚毅的,并没有这个年纪的少年人特有的浮躁、不稳定和愤怒,只是因为过于专注自己才显得对别人那么淡漠,如同一颗反射着冷光的黑色宝石,此时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威严。
黎萍云联想到了军人。于是她体内的军人的血性也燃烧了起来,天知道她多想把这些无法无天的学生抽一顿,抽到他们不敢再嚣张为止!让他们知道什么叫纪律!什么叫尊重!什么才是真正的有尊严!
黎萍云心里在尖叫,抽!抽醒这群小王八蛋!不要停!
黎萍云心潮澎湃,面上却还能保持原样,一副自由学院的事不归教师管的样子,只是让其他教师去叫校医院的人过来,把伤患抬走。
于是秦青便昂首挺胸地站在那里,总裁有点儿无聊了,低头把脑袋伸到秦青的肩上去,一双又大又亮仿佛还有些水润的大眼睛瞅着她,秦青便面无表情地伸手抚摸着它的头,好像刚刚连射两人,叫人皮肉开花,鲜血直流的人不是她一样。
自由学院虽然没有真正一个学校该有的模样,校园暴力也随处可见,但是到底也是有眼睛盯着,还真没有人敢拿着刀子去砍人杀人,而且也是不被允许的,像秦青这样,大庭广众之下,直接让人血液迸溅,还站在那里一副不把这些当回事的冷静模样,让人感到咽喉干涩,心头生怵,生不起勇气出声。
下面宁若夏惨痛的嚎叫声渐渐小了,她急促地呼吸着,唇瓣疼得剧烈颤抖,看着□□她大腿的箭竟是那么粗的后,瞳孔更是一阵颤动,感觉更痛,心里也更恨了,在整个自由学院的眼皮子底下,在墨兰那个贱人面前,她被这样对待,丢尽了颜面……
“还有没有人管了?还有没有人管了?!”宁若夏夹着疼痛的吼声响起,她的通红的眼睛扫过在场的一些学生会成员,见他们都被镇住,不敢轻举妄动,气得受伤的大腿更是咕噜咕噜直冒血,有些疯狂地推着她身边的人,“去,去叫蒋非!把蒋非给我叫过来!蒋非!蒋非!”
早在宁若夏喊起来之前,就有人预感到有不得了的状况发生地去找蒋非了。
“蒋非!蒋非!”墨兰按着蒋非的独栋别墅门铃,好一会儿,门上的可视对讲机里才传出一道略显缓慢还带有睡意的声音。
“说事。”相当不悦的语气。
“出事了,有个疯子,你快出来!”
“……嗯?”
蒋非睡眼惺忪,穿着宽松的棉裤,趿着一双人字拖,在墨兰的催促下,慢吞吞地走到操场的时候,就看到本该整整齐齐摆成方块形的座椅早就东倒西歪,年纪大小不一的学生们也是零零散散分成了多个团体,其中的一个团体中正是宁若夏,她已经被医生和护士抬到担架上,匆匆忙忙地从蒋非身边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