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道:“城内的士绅商贾,他们没表示吗?流贼每每破城,那些士绅是什么下场,他们不知道?守御城池,不单是官府兵家的事,所有的士绅百姓都应该参于进来。听闻开封城守御,便是立社兵,无事团练习艺,有事登陴守御。城中八十四社,以每社社兵五十名计,共得四千二百不饷之兵,我们睢宁也可以效仿。”
高岐凤叹道:“本官何尝没有想过,只是……”
说起这事他就头痛,贡生周明远倒是积极,但别的富户士绅听说要出兵,各方就争吵不休,吵了多天事情都解决不了,最后各人的办法是偷偷逃往邳州城,或者将家中的妻小儿女送走。
杨河淡淡道:“明日县尊招齐各富户士绅,我来说。”
高岐凤目光一闪,说道:“也好。”
解决了这事,他似乎轻松了许多,然后谈起外间的流民,言近期逃来睢宁的难民百姓越多,他也不敢放他们进城,杨河这边的收容速度还要加紧。
这事杨河也考虑过,不过他也不可能冒冒然就他们送过黄河,谁知道里面有没有心怀鬼胎之辈,甚至夹带流寇的细作?特别北岸相对空虚之时,肯定要甄别清楚。
他的想法是在睢河的北岸设收容营,甄别一段时间,流寇若来,就将睢河的桥撤了。
眼下各河大水,特别睢河又泥泞,不能行船,没了浮桥,流寇也不能过河,更为北岸添了一份保障。
高岐凤只能依了。
杨河又谈介时守城御敌,肯定会有伤亡,医学司要专门开辟一个地方,救护伤员。
他一条条谈来,深思熟虑,井井有条,郑主簿越发佩服,高岐凤则目光闪动。
最后杨河道:“流贼最擅用间,星卜市贩多为所用,这段时间,要做好城内的防范缉捕事宜,防止贼寇内应献城。”
典史魏崑岗忽然尖声道:“这事本官自会料理,杨大人就不用费心了。”
杨河微笑道:“那最好。”
婉言谢绝高知县的设宴邀请,杨河匆匆而去,华灯初上,他早已饥肠辘辘,就回去与众兄弟大吃一顿。
刘县丞与魏典史也接着告辞,看着杨河离去的身影,魏崑岗嗤的一声,阴阳怪气道:“‘我来说’,听听,这口气,好象他才是知县似的。还想插手本官的缉捕事宜,这姓杨的心太黑了。”
刘遵和也冷冷道:“一朝得志便猖狂,小人也。”
……
三月二日,巳时,有些细雨。
大堂两侧素是六科的聚集之地,各房司吏典吏书办,原本案牍之事诸多,特别眼下这个流寇快要来临的关头。
但此时各县吏无心政事,都是探头探脑倾听大堂那边的动静。
城内士绅商贾名流挤了满堂,隐隐传来各个官员的说话声音,特别杨大人的说话声。
似乎他要在睢宁城内组建社兵,就听贡生周明远慷慨激昂说道:“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抵御流贼,义不容辞。周某愿站出来,以尽自己绵薄之力。”
有一些附和的声音,不过也有士绅犹豫道:“家有百金产者就要出兵一名,五百金产者出兵二名,千金产者出兵三名,还要负担招募壮丁的钱缗米饼。这……这负担是不是太重了?我们睢宁毕竟是穷乡僻壤,可不能跟开封城相比。”
一大片附和的声音,堂内众士绅都是诉苦,周明远虽极力劝说,仍被淹没在大片抱怨哭诉的声音中。
县尊好象说了几句什么,但没用。
杨大人也似乎说了几句什么,众人声音低了一些,但仍然大片的哭诉声。
无数人都在喊穷,说自己实在是穷,负担不起啊。
众县吏都是摇头,这种场面,他们已经见了好几天了,这士绅之事,恐怕杨大人出马也不行啊。
猛然堂内传来的巨响吓了他们一大跳,一些手上持着笔墨的书办们,惊得手中的毛笔都掉落地上。
然后听到杨大人的厉喝声音:“我不是跟你们商量,我是在命令你们!从今日起,富户不得出城,违者以脱逃论处,家产全部抄没充公!社兵之事,谁也不得推诿,违者以勾结流贼论处,斩!”
众县吏心中就是一颤,很多人面面相觑,都看到对方如土的脸色。
杨大人的声音杀气腾腾,斩钉截铁,谁也不会怀疑他的决心。
这时众县吏才想起,这是个敢当场殴打正五品高官儿子的主,而且打了还没事。
事后邳州城虽来了几次公文,与睢宁城扯皮几天,就不见下文。
也听说邳州城有谴责书信前往新安庄,最后都不了了之。
杨大人又怒了,不说众县吏大气都不敢出,大堂那边也是安静一片,鸦雀无声。
杨大人饱含怒意的声音在堂内外回荡:“敬酒不吃吃罚酒!有谁不服的,现在就站出来!”
“有谁?都有谁?”
大堂仍然安静一片,鸦雀无声。
……
当日大堂议事后,众乡绅商贾踊跃组建社兵,便如当日商议的,以家有百金产者出兵一名,五百金产者出兵二名,千金产者出兵三名,并负担招募壮丁的钱缗米饼。
城中二十社,每社平均有社兵五十名,皆择殷实素行员生为长副领,共得社兵一千名,公推贡生周明远为总社,又按城池四门,各置一人领之,有兵器弓箭者自带,无者县库发给。
这千员不饷之兵无事团练习艺,有事登陴守御,睢宁城兵力突然又多千人,人心更定。
当然,不是没人想着潜逃,只是当日后,每门皆有新安乡勇看守,想要潜逃亦不可能。
又由士绅商贾出钱,雇城内壮丁搬运砖石,搬运伤者等。
周明远捐银五百两,粮五十石,众人纷纷捐献不等,总社设钱缗置城上,每次人给钱二十文,饼三个。
百姓蜂拥愿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