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妩终究还是愤愤不平,姜姒这话无非就是想要姜妩心里不舒服。
当初姜妩的确说过这样的话,可那也不过是酸,偏偏现在姜姒要嫁给陈防己,当初那一番话简直像是扇自己的脸。
姜妩恨得牙痒痒:“如今你连陈防己这样的破落户都选了,还端什么架子?”
端架子?
姜姒不由得笑出声来。
她看了看姜妩背后站着的那男人,便将怀里抱着的鎏金纹兽手炉拢紧了,笑一声道:“陈表哥,姒儿可没端什么架子,不过你这破落户也合该管管府里人了。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她一个做妾的,未来主母面前也敢闲言碎语,我长这么大,还没瞧见过胳膊肘往外拐的,可头一次瞧见这样贬低自家人的。”
姜妩的脸色一瞬间变了。
她转过身,就看见了面无表情背着手站在后面的陈防己。
陈防己去老太太那边见,说了两句客气话就走,回来的时候从另一头的回廊绕,竟然恰好听见这些……
他淡淡看了姜妩一眼,也只是这一眼,就叫姜妩抖如筛糠。
姜姒一看便知道,姜妩这些年在陈防己的后院,日子怕也过得不怎么样,至少陈防己从没将这女人放在眼底。
当初姜妩是怎么强要陈防己娶了她的他们也都清楚,如今姜妩有这样的下场,也是寻常。
姜姒笑吟吟地说完了这一番话,也不听陈防己的回应,便转身走了。
陈防己目光一转,目送姜姒离开,这才也转身,朝着外面行去。
思索了许久,姜妩还是揣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朝着外面去。
陈防己越是不说话,她越是害怕,只觉得地上排满了刀子,她脚踩在上面,疼得厉害。
刚出姜府门,外头就来了人报:“大人,朝中赵大人等人在聚丰楼摆了接风洗尘宴,问问您去不去呢。”
“接风洗尘?
给谁?”
陈防己暂没搭理姜妩,回去再慢慢算账,外人面前,他从不露半分的愠色。
那长随道:“谢大公子。”
闻言,陈防己眉头一挑,谢方知?
前儿便听人说这人要回来了,没想到如今真的回来了。
此人一回来,怕朝中又有一场腥风血雨。
“我即刻去,其余人照常回去便是。”
陈防己这里上马去了聚丰楼,后面的姜妩被下人扶着上马车的时候却觉得自己浑身酸软无力。
完了……
她现在想起姜姒的笑容,都还觉得可恶。
那时候,她必定已经知道陈防己站在后面……
陈防己此人心胸狭隘,对旧年那些落魄时候事情最是忌讳,她那一番话,无疑是戳了陈防己的伤疤。
现在姜妩已经懵了,而朝中的大臣们也都要发懵了。
谢乙回来了。
当初朝野上下,谁不赞谢氏方知才华盖世?
可又有谁不叹他谢乙风流无状,白白荒废这样的才华呢?
可如今,看着谢方知三年风霜洗礼之后,整个人像是璞玉被雕琢出来,投射出一种灼然的光彩,将明珠上的灰尘拂拭干净,转眼便是“谢家宝树”。
此般俊俏风流人物,一步步从殿外踏进来,便朝着宝座上的晋惠帝一拜:“臣谢方知,叩见吾皇万岁。”
晋惠帝就这样高高在上地看着谢方知,与他想象之中的一样,谢方知变化很大。
至少在现在看着,是脱去了当年纨绔的形状,让人有几分忌惮起来。
直到此时此刻,所有人才知道“小谢相”的虚名不是乱叫的。
谢方知当得起这一个称呼。
皇爷叫了平身,接着便与谢方知叙旧。
朝中文武大臣无数,当着这许多人,自然有无数的官腔要打,谢方知道:“多年偏安于京城,不成见过我大晋名山大川,江河万里,近三年来几经辗转,多番游历,尝闻百姓疾苦,民生艰难。
回想昔年荒唐岁月,不免忆及先父尊尊教诲,愧疚难安,由此方洗心革面,不负先父苦心栽培,亦不负圣上昔日寄予之厚望。”
这话倒是诚恳。
吃了这几年的风霜,看着谢方知,这才是真正的“浪子回头”,不少与谢相有旧的老臣们都忍不住地抹泪,只觉得若谢相泉下有知,也当为谢方知这般的改变而瞑目了。
作为皇帝,晋惠帝自然也是长叹一声:“谢乙如此,他日必为我大晋栋梁之才,谢相在天之灵,也可安慰了。”
众臣称是,可也有人不屑一顾。
只是现在谢方知刚回来,看着皇爷这样子,却是对谢方知毫无芥蒂,还要重用,自然不会有人出来扫兴。
如此说了一阵,晋惠帝便挥退了众人,显然要与谢方知谈论一些机密的话题。
殿中只剩下谢方知与晋惠帝几名亲信随从,他一副不解的模样,看向晋惠帝道:“皇爷可有什么交代?”
“三年前一场大火,是朕疏于防范,竟然酿成打错。
当时朕着令各部严查,一直少有结果。
谢相为国鞠躬尽瘁,不能枉死,不过你也不在京城,所以有一些事,朕压下来不曾告诉旁人,如今你既然回来了,自然比任何人都有资格知道。”
说着,晋惠帝便一挥手,叫了自己身边的掌事太监把码放着卷宗的漆盘端了上来。
谢方知站了起来:“这是……”
那太监躬身道:“谢大公子一看便知。”
谢方知看了晋惠帝一眼,晋惠帝朝着谢方知点头,于是谢方知放拿起最上面的一卷看了起来。
这是三年来谢相府失火一案的调查明细,谢方知本身看书便是极快,一目十行,还号称过目不忘,虽有夸大,可此人足智多谋又天才无比,乃是人所公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