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一夫当关

我不成仙 时镜 4772 字 8个月前

“砰!”

一声闷响!

在那一道人影出现的瞬间, 六脉分神镜的光芒,毫无保留地砸在了此人身上。简直像是老鼠刚刚冒出洞来, 就被锤子给砸了。

虚幻的光芒, 带着一种渺茫的气息, 如刀锋一般锋锐, 竟然直直楔入此人心口!

“啪啪啪!”

连着六声迅疾的弹射之声。

六根暗金色的丝线, 好似被尖刀划破的痕迹,从他胸膛伤处,朝着六个不同的方向漫散!

“啊!”

顿时只闻得一声凄惨的喊叫。

下一刻,这骤然出现在洞中的人影,竟然就从半空之中跌落了下去, 砸得“砰”地一声, 地面上水花四溅, 深白的鲜血横流开来。

傅朝生坐在原地,毫无反应。

只有见愁, 忽然眉头一皱, 发出了惊疑地一声“咦”, 她只觉得,这人好像有些眼熟——

普通的面容之上, 满布着凛冽的黑气。

尤其是脖子上, 有几个黑色的孔隙,好像被什么钉状物撞了进去, 有一片一片符箓似的暗黑色图纹, 从这伤处向着他身体各处蔓延。

一身黑色的长袍, 早已经灰扑扑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尽管模样似乎有变化,也完全不复之前那般的耀武扬威,可见愁终于还是辨认了出来:“邢飞?”

无常族的修士。

她还记得在广场之上,听见这邢氏兄弟调侃自己“见了谁都愁”,并且进入十八层地狱之前,他们在十八层地上楼发生了冲突,还产生了对峙。

当时若非厉寒,或者说傅朝生,忽然倒戈,谁也不知道局面会变成什么样。

尽管如此,这个邢飞,也在开启去往十八层地狱通道的时候,出手以勾魂索偷袭她。

但不幸的是,她的反应很快,反而以符箓“敲山引”还击。

后来,她这一路上就再也没有见过无常族的几个人了。

没想到,现在到了第七层,还是在这神秘空间之中,竟然又瞧见了。

邢飞早就已经没有个人的样子了,面色灰败,此刻倒在地上,更是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两只眼睛死死地瞪着见愁。

一只爬满了符箓的右手抬了起来,颤抖着指着她。

“你、你……”

那是夹杂着痛苦和恨意的声音,甚至还有不敢相信。

邢飞的实力虽然不行了,但眼力还在,几乎一眼就看出了见愁现在的境界,怎么可能——那样的一个女修,怎么可能还达到了玉涅境界?

还有这,击破他胸膛的一击……

咔嚓!

还不等他口中吐出完整的句子,那六道暗金色丝线一般的光芒,便终于爬到了他身体的边缘。

就好像将一根铁线拉紧,他整个身体,都被放在这铁线下,瞬间切割!

“哗啦!”

就好像划破了一个臃肿的囊袋,邢飞整个身体的躯壳,竟然以见愁方才一击集中的胸口为起点,朝着六个方向,如同一朵莲花般打开。

十团光芒,三明七暗,竟然就从这打开的躯壳之内,升腾而起。

但也只仅仅升腾到这岩洞上方的钟乳石上,这十团光芒,便消弭成了一片虚无……

而邢飞原本的身体,瞬间就干瘪了下去。

就好像将一个人身体之中的填充物取出,眨眼只剩下一个破口袋,一下颓然地瘫回了水面上。

那冰冷的暗河水一冲,就化作了灰烬。

邢飞——

一击毙命!

见愁人在傅朝生的对面,这一瞬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她眉头皱得很紧。

可这一片的寂静之中,竟然响起了几声轻笑,带着几分玩味:“啊,看来真是运气很好。见愁道友竟然真的杀死了一个敌人。这人在入十八层地狱的时候,便心怀恶念,还偷袭于道友。如今死在这里,也不算冤枉。”

言语平淡,好像死在自己面前的,只是一只小小的蝼蚁。

不。

也许在傅朝生看来,一只蝼蚁的死,比一名修士的死,要重要得多。

见愁说不出心下是什么感觉,可脑海之中,刚才那一幕却挥之不去:那飞出来的十团光芒……

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旧日的一些东西。

那是人的三魂七魄。

六脉分神镜……

所谓的“分神”,原来是切开“身体”,释放魂魄。由此一来,魂魄已散,所谓的“人”也就不存于世了。

“你没觉得不对劲吗?”

见愁慢慢将目光转了回来,但握着六脉分神镜的手,却骨节泛白,并没有松开。

如今她的手,当然也不是不沾鲜血的。

杀人之时,心绪固然会有触动,但因为死者大多不无辜,所以她内心不会有负疚感。

如今,不过怀疑一些东西。

“‘敲山引’乃是我为此次鼎争预备的一枚符箓。这符箓一旦钉入,便可在人的神魂之上烙印下更多的符箓,若不尽早拔除,不说痛苦难当,实力也会折损大半,在这十八层地狱之中,几乎是难逃一死。”

傅朝生听着,也抬眸看她,但没有接话。

见愁续道:“邢飞能到这里,甚至还进入了我们这一片岩洞,证明他安然无恙走过了前面的七层。邢氏兄弟与我们一行人敌对,但人多势众。按理说,他们绝对有拔除符箓的力量。如何过去了这许久,邢飞脖子上,还留有符箓?”

这是她的疑惑,但隐隐有一种不很舒服的感觉。

傅朝生的目光,便变得奇异了起来。

他琉璃蓝的眼珠里,带着一点点的探寻,隐隐又有一种天然的恶意滋生:“故友难道以为,邢氏兄弟,或者其他同行之人,原意为他拔除符箓?”

“……”

见愁没有说话。

傅朝生于是又低笑起来。

他是真的知道这世间的很多事情,尤其对于“恶”字,可谓无师自通。虽然他自己也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看来,见愁道友也想到了:拔除符箓,需要花费很大的力量。在这个你争我夺的鼎争,谁愿意为一个潜在的对手付出这样大的代价?”

“也许救了他,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

“如此,还不如勉强续命留着。等到了此刻,便派上了用场——”

傅朝生向那邢飞刚才掉落的地方看了一眼,又看向了虚空之中,仿佛能透过这一片虚空,看到外面的一个个人,还有他们脸上的神情。

“邢飞,不过是被他们扔下来,探探虚实。”

说得难听点,送死的。

这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了。

傅朝生的每一句话,都显得轻描淡写,但听来总有一种惊心动魄的味道。

见愁忽然发现,此时此刻的傅朝生,与她先前认知之中的傅朝生,又有一些差别。这是他从未展露过的一面……

通晓恶意的一面。

傅朝生修长的手指,搁在膝盖上,从头到尾,身子都没晃过一下。

他望着见愁,似乎也能读懂她的眼神。

于是,微笑加深:“正是因为我所知的旁人,有这样多的恶。所以,每每回想起见愁道友的时候,便会格外珍惜。”

“……”

这话听得让人不舒服。

见愁皱起了眉头,并没有接话,只是道:“若真如你所说,那我们下一个要面临的对手,或恐便颇值得深思了。”

因为,邢飞的死,会给所有人一个警戒。

只要将心神沉入鼎戒之中,就能轻而易举地发现,其中属于邢飞的那铸像,已经自画卷上轰然消散……

第七层,傍生道,牛坑地狱。

战斗,不知何时已经结束了。

“嗝!”

已经恢复成了尺长身体的小貂,落回了坤五都战车的司南圆台上,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软软的肚皮,此刻圆滚滚的,好像吃了什么东西进去。

同样回到了战车上的张汤等人,都盯着它,面上神色变幻,显然不大好看。

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留下了伤痕。

就连其中战力最强的张汤,脸颊上也留下了一道血红的痕迹,倒不是鲜血,更像是某一种奇怪法器留下的伤害。

旁边的顾玲,却坐在甲板上,搂着倒在地上的老妪,发出了隐忍压抑的哭声:“婆婆,婆婆,你怎么样……疼不疼?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咳咳,傻丫头……”

老妪靠在顾玲的怀里,脸上却是一片疲惫灰败的颜色。

她胸膛上已经被深白的鲜血染了一片,看上去骇然无比,但她唇角,却慢慢挂上笑容:“不过就是受了点伤罢了,没事,没事。”

话是这么说,但她每说一句话,就有可见的魂力,从她伤处冒出来。

不管是陈廷砚,还是张汤,或者是散落在天坑其他地方的其他人,见了这场面,也都知道,这老妪活不久了。

此刻的天坑,显得极其安静。

大多数的人,目光都落在坤五都战车那小貂的身上,大多的目光里藏着一种想要拔足而逃的恐惧。

但他们终于还是没有逃。

谁也无法忘记刚才的一幕……